张三柱接过茶,喝了一口,苦得皱眉。他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那铜镜,终于松开手:“……随他学吧。”
当日下午,孩童们学唱《卫生歌》。李瑶一句句教,配上手势:
“晨起洗面,饭前洗手,
井水必煮,脏物不口,
五指搓泡,清水冲透,
一家安康,从我做起。”
歌声清亮,满屋回荡。门外聚了不少妇人,听着听着,有人跟着哼起来。
李震在街对面站了片刻,没进去,转身去了县衙。
三日后,李震请县令巡视河堤。春汛将至,湍河两岸需加固。县令带着两名随从,沿新修的路基步行查看。走到半途,一阵童声随风传来:
“晨起洗面,饭前洗手……”
县令驻足,侧耳听罢,问:“这是哪家孩童在念经?”
李震微笑:“不是经,是书院新编的卫生歌。就在前面那间仓房,李家女公子办的启蒙书院,五十个孩子,每日教识字、算数,还讲些防病的法子。”
县令眉头微动:“私设学馆,不合礼制吧?”
“非为科举,只为教人明理。”李震道,“算数用的是分盐记账——‘三袋盐分五户,每户得几?’识字从‘人’‘水’‘火’开始,不讲经义,只求实用。”
县令沉吟片刻,抬步向前。书院门口,李瑶正领着孩子们做算题。石板上写着:“十斤盐换一口锅,三十五斤换几口?”
孩童们低头划石板,有人举手:“三口半!”
李瑶点头:“对。半口不够,得攒够五十斤,才能换一口完整的锅。所以,要记账,不能乱花。”
县令站在院外,看了许久。最后提笔写下四个大字:“教化有方”。
次日,牌匾送至书院。李瑶命五名学生抬来一块青石,置于门前,再将牌匾立于其上。她亲自递上铁犁,让学生用犁尖在石面刻下“启蒙书院”四字。
孩童们轮番上阵,一划一划,刻痕渐深。
李震站在台阶下,看着那铁犁在石上刮出火星。李瑶走过来,低声说:“课本印好了,每本扉页都印了‘大晟’二字。”
李震看了一眼,没说话。
牌匾挂起那日,天空放晴。孩童们列队站在石台前,齐声背诵:
“一撇一捺,站得直,才像个人。”
李瑶翻开新课本,翻到第三页。上面画着一口锅,锅底刻着“李记三号”,旁边写着:“此锅可传子孙,因铁不朽。”
她合上书,对孩子们说:“今天学新字——‘书’。”
一个男孩举手:“先生,‘书’字怎么写?”
李瑶提笔,在黑板上写下:
“一横一竖,一撇一捺,中间有墨,方为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