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禾被安排为首诊,苏婉立于其后。那王家小儿腿伤未愈,脓水微渗。阿禾依昨法清洗伤口,敷上金银花膏,再以布条轻缠。苏婉点头,又令她口述步骤,一字不差。围观百姓起初窃语,渐转为静观。一老者试问:“这丫头真能治?”
“她若治不好,我来治。”苏婉答。
半个时辰内,又接诊三例:一童手烫红肿,一妇脚踝扭伤,一老者指节溃烂。皆由学员操作,苏婉全程监看,偶有纠正,但从不代劳。李骁巡市路过,见布棚简陋,却秩序井然,便令两名巡市兵立于棚外,维持秩序。
人群渐信。那被锁的姑娘竟于午时翻窗而出,奔至棚前,跪地叩首:“我娘怕天打雷劈,可我见你们真救人,王家小儿今早能走了……求让我回来。”
苏婉扶她起身:“你既愿来,便无错。但需答应我,若再有家人阻拦,你当亲自劝说,以实证破虚言。”
女子含泪点头。
傍晚收棚,众人归院。苏婉正清点药材,王二忽低声提醒:“方才义诊时,有一跛脚男子在人群后站了许久,未近前,也未出声,只盯着你们看。”
“可看清面目?”
“帽檐压得低,但身形与前日市集刺探者相似。”
苏婉停手,将一包黄芩放入柜中,锁好抽屉。她未言,只将《常见病诊治》重新翻至首页,于“第一条”下加注一行小字:“凡阻医传者,不论出身,皆为民瘼之障。”
三日后,小院堂屋已换新桌,墙上钉起木架,分列药材标本。苏婉开始授接生课。她取来布偶,演示如何判断胎位、助产、剪脐、防血崩。讲至“难产可致母子俱亡”时,一名学员低声啜泣。问之,方知其母死于产难,自幼被叔父卖作婢女。
“正因如此,你们更要学会。”苏婉将助产钳交予她手中,“这铁器不伤人,只救人。日后你若接生百婴,便是替天下百母续命。”
那夜,苏婉在灯下重校教材,将“炎症”改为“热毒积聚”,将“消毒”改为“去秽防变”,务求字句浅白。李瑶遣人送来一批新制木牌,每牌刻一药名,附简图,供学员背记。
又五日,十二人皆能独立处理外伤、辨识十味常用药,四人掌握基础接生流程。苏婉宣布,每月初一设义诊日,由学员轮值,她亲自督诊。
开诊当日,百姓围观者众。一名老农持伤手前来,指缝溃烂,恶臭扑鼻。苏婉令阿禾处置。阿禾净手后,先以盐水冲洗,再用黄芩汤浸泡,敷药包扎,全程沉稳。老农试动手指,竟觉轻松,连声道谢。
人群中有赞声起。
苏婉立于棚侧,见阿禾低头整理药箱,手指微颤,却嘴角微扬。她正欲上前,王二忽至,递来一张折叠纸片:“今日收诊时,有人塞给阿禾的,我没让拆。”
苏婉接过,展开一角,见炭笔勾勒数行,似为药方残页,末尾一个“盐”字清晰可见。她未看完,即将纸片收入袖中。
阿禾抬头,望向北市方向,似在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