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入碗,油花浮起,香气四溢。王二双手捧着碗,指尖微微发颤,他心中满是感动。他没先喝,而是转身走到孩子身边,将大半碗汤倒入孩子的碗中,眼中满是慈爱。
李震没有阻拦,他静静地看着,等众人依次领汤。轮到最后一个老农时,汤已见底。那老农低头接过空碗,眼中满是感激,忽然跪地磕头:“老汉三十年没吃饱过一顿热汤,今日……今日……”
话未说完,已哽咽难言。
李震赶忙俯身扶起他,又命李瑶取来半碗米汤,亲自递上:“明日拾柴,再记一分。”
暮色渐浓,风从坡上卷下来,带着丝丝凉意。一名妇人抱着孩子,悄悄在院角堆起草垛,打算搭窝过夜。李震见了,心中一阵酸楚,他快步走过去将草垛踢散。
“住屋内。”他说,“同灶食,同铺睡,才是一家。”
妇人怔住,眼中满是惊讶:“可……可我们不是奴……”
“正因不是奴,才该住屋里。”李震转身对李骁道,“腾出东屋,铺草,加席。”
李骁应声而去。片刻后,土屋门开,干草铺满地面,破席叠在一旁。妇人抱着孩子走进去,脚刚踏进门,忽然蹲下身,抱着孩子嚎啕大哭,她心中积压已久的委屈和感动一并释放出来。
李瑶取来炭笔,在屋门旁墙上写下三行字:“王二”“王小柱”“刘氏”。她回身对众人道:“从此,李家坳有你们的名字。”
夜深,灶火熄了,人声渐歇。王二独自立在院中,望着李家那间主屋。窗纸透出微光,映着李震伏案的身影。他的心中满是感激,忽然跪地,对着屋内方向,重重磕下三个头。额触地时,耳侧那道旧疤在月光下泛出青白,像是一段苦难的回忆。
李瑶在屋内翻动工分簿,忽然停笔。她思索片刻,在“⊕”符号旁加了一竖,变成“+”,又在下方写下一列名字:王二、张老根、赵三娘、陈石。
“可试用为记事员。”她低声对李震说。
李震看着那列名字,缓缓点头:“明日起,每人带三人识字。盐量加半两,专用于奖勤。”
苏婉从灶台边起身,手中端着一碗汤。她轻手轻脚地走到院中,将汤倒入李震碗中,又悄悄多加了一撮盐。她没说话,只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眼中满是关切。
李震低头喝了一口,咸味在舌尖散开。他抬眼望向屋外,十二个人的名字刻在墙上,像一道道刻进土地的印痕,仿佛是新希望的开始。
远处,后山的陷阱边,陈石蹲在坑旁,手中握着一根削尖的木桩。他将桩钉入土中,动作极慢,仿佛每一下都倾注了他全部的情感,仿佛在埋一件珍贵的信物。月光洒在他脸上,照出一道未愈的伤口,从眉骨斜划至颧骨,那是苦难的印记。
他抬头望向李家坳的方向,望着那一点未熄的灯火,心中满是坚定,忽然低声说:“我娘死在逃荒路上,没人给她一口盐汤。今日这碗汤……我这条命,就算钉在这儿了。”
他将最后一根木桩钉牢,用手抚平周围的浮土,仿佛是在守护一份来之不易的希望。
坑底,野兔仍在挣扎,发出细微的扑腾声,像是在诉说着生活的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