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10(2 / 2)

范闲心中冷笑,面上却故作惶恐,推辞几句后,在众人催促下,勉为其难地走到案前,提笔蘸墨。他略一沉吟,脑中浮现的却是杜甫那首旷古绝今的《登高》。既然要扬名,便要一鸣惊人!

诗成,满场皆寂。

先前还喧闹的宴会,瞬间落针可闻。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那张墨迹未干的纸上,充斥着难以置信的震惊与骇然。这诗,这气象,这格律,这意境…莫说是他们,便是当今文坛泰斗,又有几人能及?郭保坤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范闲丢下笔,揉了揉手腕,仿佛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对着主位的靖王世子拱了拱手,歉然道:“世子殿下,学生偶感腹痛,需得告退片刻。”说罢,也不管众人反应,施施然离席,往后院茅厕方向走去。

留下身后一厅瞠目结舌的才子佳人,以及那首注定要轰动京都的《登高》。

范闲从茅厕出来,正悠哉地整理衣带,忽觉背后一道凌厉的杀气骤然而至!他想也不想,腰身猛地一拧,如同游鱼般滑开半步,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刺向后心的一剑!偷袭者一身黑衣,剑法刁钻狠辣,招招不离要害。范闲虽惊不乱,将五竹锤炼出的身法施展到极致,在方寸之地与对方周旋,一时间竟不落下风。

正当两人斗得难分难解之际,不远处假山旁的凉亭里,传来一个慵懒中带着几分阴戾的声音:“谢必安,住手。”

剑光应声而止。范闲循声望去,只见亭中倚坐着一青衣公子,容貌俊美,衣着低调却尽显华贵,只是那眉眼间蕴藏的戾气,让人不寒而栗。正是二皇子,李承泽。

“范公子好身手。”李承泽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语气平淡,“本王听闻你与太子兄长有些不愉快,故而在此等你,想借你项上人头一用,或许能让我那兄长消消气,与我重归于好。”他话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讨论今晚吃什么。

话音刚落,方才那黑衣剑客谢必安的剑尖,已无声无息地抵在了范闲的咽喉前,冰凉的触感刺得皮肤生疼。

范闲却笑了。他非但没怕,反而伸手从旁边的石桌上拎起一串水灵灵的葡萄,摘下一颗丢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嚼着:“二殿下说笑了。莫说杀一个范闲,便是杀一百个,您和太子殿下该争的,一样也不会少。再者,殿下若真想要我的命,又怎会选在这靖王府后院,用如此……莽撞的方式?”

李承泽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随即也笑了,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聪明。太子很快就会知道你我在此见面。范闲,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在这京都,独善其身是痴人说梦。”

范闲吐出葡萄籽,神色坦然:“殿下,我就是个想赚钱、想过安生日子的小人物。你们兄弟间的大事,我掺和不起,也不想掺和。”

他心中补充:我的目标是你们老子,还有这该死的封建社会,你们兄弟阋墙,不过是开胃小菜。

李承泽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言,挥了挥手。谢必安收剑入鞘,如同鬼魅般退入阴影。范闲拱拱手,转身离去,背心却已惊出一层冷汗。这二皇子,比太子更危险。

回到范府,范闲立刻将诗会与二皇子之事告知苏小蕊。两人关起门来,继续商讨大计。

“庆帝的权术核心在于平衡。”范闲铺开京都势力图,目光锐利,“太子、二皇子、军方、鉴查院,乃至长公主,都是他棋盘上的棋子,互相牵制,他则高居其上,掌控全局。我们要做的,就是砸了这棋盘,让他无子可用,无人可信!”

苏小蕊点头:“没错。先从内部瓦解开始。太子是他选定的储君,长公主是他掌控内库和部分朝堂的代理人,这两人关系密切,是庆帝平衡术的重要一环。若能斩断这条线,必能引起巨大震荡。”

范闲冷笑:“巧了,王启年那边,刚送来一份‘大礼’。”他取出一封密信,“太子与长公主李云睿私通的确凿证据,时间、地点、人证,一应俱全。”

苏小蕊眼睛一亮:“你打算直接呈给庆帝?”

“不,”范闲摇头,“那太刻意,像是我在攻击太子。我们要让这件事‘自然’地暴露出来,让庆帝自己‘发现’,效果才最好。”

他沉吟片刻,有了主意:“若若在贵女圈中影响力不小,她那些手帕交,多是朝中重臣之女。我们可以将消息稍作修饰,变成一则看似荒诞的‘风流韵事’,通过若若‘不经意’地透露出去。

这种香艳秘闻,传播速度最快,也最难追查源头。等流言传到一定地步,自然会有人为了邀功或者打击对手,将‘证据’送到庆帝面前。”

苏小蕊赞道:“借刀杀人,顺水推舟。这样一来,庆帝只会疑心是二皇子或其他政敌所为,不会立刻联想到我们。而太子德行有亏,与姑母乱伦,这等丑闻足以让他的储君之位摇摇欲坠,庆帝对他和长公主的信任也将彻底崩塌。”

果然,不过数日,这则看似无稽的谈资,便如同长了翅膀般在京都最顶级的圈层中悄然流传开来。起初人们只当笑谈,但随着细节越来越丰富,指向越来越明确,一股暗流开始汹涌。

终于,在一个看似平常的朝会日,一位以刚正不阿闻名的御史,在众目睽睽之下,跪呈御前,弹劾太子李承乾德行有失,与长公主李云睿秽乱宫闱,并附上了看似确凿的人证物证!

金銮殿上,一片死寂。端坐龙椅的庆帝,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中的奏章,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精心维持的平衡,他的妹妹…在这一刻,仿佛都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抬起眼,目光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群臣,最后落在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的太子身上,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失望与冰冷的杀意。

平衡,已被打破。信任的裂痕,一旦产生,便再难弥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