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力甩了甩头,像是要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系统提示和尴尬情绪都甩掉,眼睛重新亮起光,但这份光亮显得有点刻意为之的兴奋和不着调:
“不如我们把马车改造一下吧!”
李莲花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话题会如此跳跃地落到马车上。
苏小蕊却仿佛打开了一个奇妙的话匣子,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我那破帐篷,又小又挤!我们造一辆房车如何?”她抛出一个令李莲花感到陌生的词,眼睛里闪烁着近乎狂热的憧憬,“就是那种能住人,有床铺,有地方放锅碗瓢盆和小炉子,甚至还能移动的小房子!
带着它走遍天下都不愁没地方住!你看外面那么大的马车架子,稍微改一改,我们加个结实的顶棚,在里面做点小格子……”
她从怀里摸索了几下,竟然真的掏出一张折叠得厚厚的、边缘都磨毛了的厚牛皮纸!哗啦一声抖开,赫然是一张颇为详细的、墨线勾勒的结构设计图!上面画着各种隔断、支架、折叠床铺、储水装置,甚至还有个不起眼角落标注着“微型灶台安装区”。
“你看你看,图纸我都画好了!一直是我的梦想,只可惜没钱也没人一起搞!现在好了!”苏小蕊两眼放光,像是找到了绝佳的转移注意力的法宝,也像是终于要把尘封的梦想付诸实践,她兴奋地把图纸举到李莲花眼前晃了晃,带着点怂恿和不容拒绝的意味。
“反正你现在也能下地活动活动筋骨了吧?总不能白吃我的饭!走走走,一起造房车吗?就当活动身子骨复健了!顺便抵点利息怎么样?造车费用从你那20万里扣!”她最后又不忘飞快地补充了“债务”这块砝码。
李莲花的目光从那叠充满奇思妙想的图纸上抬起,落在苏小蕊那张混合着兴奋、紧张、强装镇定又带着些羞恼的绯红脸颊上。她那股子为了掩饰内心慌乱而强行高涨起来的热情劲儿,简直要把房顶掀了。从阴谋惊变、开药铺翻涌到惊天秘方交易,再到此刻要造“房车”这转折实在过于清奇。
他苍白的嘴角,在苏小蕊的“利息”二字落下时,难以抑制地向上弯了弯,那笑意比方才更真切了几分,带着点无奈的纵容和一丝劫后余生的疲惫放松。
“房车…”他轻轻咀嚼了一下这个陌生的词汇,目光扫过她那张被阳光映出细小绒毛、红晕未退的脸颊,又落回那张“天马行空”的图纸,“苏姑娘的奇思妙想,令人叹服。”
他撑着竹榻边缘,缓缓坐直了身体。虽然动作略显僵硬,内腑的隐痛也并未消失,但眼神中的沉郁阴霾似乎被这股突如其来的“造车”旋风吹散了些许。
“既然姑娘有此宏愿,”他语气平稳,带着点旧日的调侃味道,“又有图纸在手,在下虽然手艺粗陋,但也愿供姑娘驱使,略尽绵薄之力。至于工钱……”他顿了顿,眼中促狭的光芒一闪,“抵债之事,咳咳…还是待李某恢复了力气,能挑水劈柴了再说吧?免得苏姑娘再造完了房车,李某的债务又添新项。”
这番话,听不出是真心觉得有趣,还是顺水推舟转移情绪,但无疑给了苏小蕊一个完美的台阶下,也冲淡了之前那份几乎让她窒息的暧昧和沉重。
苏小蕊被他这半真半假的话堵得一愣,随即大大松了口气,几乎要雀跃起来。尴尬?不存在的!现在是伟大的造车时间!
“好好好,你自己说的啊!走走走!先去研究马车架子!”
她一把收起图纸,伸出手就想把李莲花从榻上拉起来,手伸到一半又猛地缩了回来,脸上又是一红,强作镇定地指着门口,“你快点的!我去找芩婆要点趁手的工具!你的力气,留着拉锯子吧!”
说完,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兔子,飞快地转身冲出了竹舍,只留下门帘还在轻轻晃动。
看着那慌慌张张消失的背影,李莲花扶着榻沿,忍不住低低咳嗽了两声,嘴角的笑意却缓缓加深。
他艰难地站起身,目光瞥见散落在地上的那个装着单孤刀滔天罪证和皇室秘密的檀木盒,眼底的寒意再度凝聚了一瞬,但那寒冰深处,却燃着某种更加坚定、再无摇摆的光芒。
他弯腰,动作缓慢却稳定地将那些图纸、信笺、玉佩拓本一一拾起,重新放回檀木盒中,最后盖上盖子。他没有再看那枕头。
拿起盒子,他拄着一根充当拐杖的竹竿,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朝着门外那片刚刚被苏小蕊掀起的“造车风暴”走去。阳光透过门缝照在他身上,带着初春的暖意,也带着开启新生活的荒谬与可能。至少这一刻,仇恨的烈焰被暂时压下,眼前是未竟的房车梦想和慌慌张张的债主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