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星湾最近闹鬼。
而且这“鬼”的业务能力极强,专攻高精尖工业技术难题。
起初是材料实验室的一个实习生发现的。
这倒霉孩子为了计算一种新型合金的结晶温度,熬了三个通宵,头发薅掉了一把,算出来的数据还是怎么看怎么像乱码。
就在他趴在桌子上准备用脑袋撞键盘的时候,屏幕上的光标忽然自己动了。
没错,没联网,也没人碰鼠标。
那个光标就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操控着,动作行云流水,甚至还带着点那种“老手”特有的漫不经心。
光标把实习生那堆乱七八糟的公式全删了,然后打开了一个被他忽略了八百年的底层数据库,精准地圈出了两行参数。
实习生当时就尿了。
等他哆哆嗦嗦地把那个参数代入模型,跑了一遍,屏幕上跳出绿色的【pASS】。
他又不尿了,甚至想给那光标磕一个。
这种事儿接二连三地发生。
王浩在调试伺服电机的时候,怎么都觉得震动频率不对。
刚想摔扳手,旁边音箱里原本放着的重金属摇滚突然切歌,变成了一首节奏诡异的电子乐。
王浩听了两耳朵,愣住了,这鼓点的频率……
正好是他那一级减速齿轮的咬合频率!
他照着这个频率一调,电机立刻丝般顺滑。
甚至连食堂的大师傅都遇到了怪事。
他正愁今天的红烧肉糖色炒得有点老,一转身,发现灶台火早被人关小了一档,锅里的肉红亮剔透,完美得像是艺术品。
大家私底下都在传,这是陆总师显灵了。
甚至有人开始在实验室里摆陆云的照片,供上旺仔牛奶和各种零食,
以此祈求代码一次跑通,甚至有人开始管这种突如其来的技术突破叫“陆氏神佑”。
秦冷月对此心知肚明。
这哪是什么显灵,分明是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家伙,哪怕睡着了也不安分。
他的意识就像wifi信号一样,虽然看不见摸不着,却实实在在覆盖了整个红星湾。
尤其是对她。
深夜加班,她刚觉得脖子酸,办公室那把人体工学椅就会莫名其妙地自动调整腰托角度,正好顶在她最酸痛的那节脊椎上;
想喝水,杯子里的水温永远是恰到好处的45度;
就连走夜路回宿舍,路灯都会随着她的脚步,一盏一盏地亮起。
红星湾这台巨型机器已经全速运转起来,“天梯”的地基已经打好,“天纺者”开始疯狂产丝,世界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冲向未来。
可那个按下启动键的人,却还赖在床上睡大觉。
秦冷月站在医疗中心的特护病房外,隔着厚厚的玻璃,看着里面那个安静得有些过分的男人。
如果像陈院士说的那样,连“天纺者”那种复杂的生物代码陆云都能通过梦境去修补。
那么,唤醒他的钥匙,一定不是什么电流刺激或者药物注射。
是信息。
是那种能穿透逻辑层,直接轰击他意识核心的高强度信息流。
秦冷月转过身,看了一眼头顶闪烁的监控探头。
“天工。”
“我在,秦总。”AI的声音立刻响起,不知是不是错觉,今天的语调显得格外柔和。
“封锁特护病房区域。”秦冷月的声音很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切断除生命维持系统外的一切网络连接。
屏蔽所有外部传感器。
我要这间屋子,变成这世界上最安静的孤岛。”
“这违反了安全协议,秦总。
如果发生紧急情况……”
“执行命令。”
沉默了两秒。
“明白。区域已封锁。祝您……好运。”
随着一阵轻微的液压声,厚重的隔离门缓缓合拢,将外面那个喧嚣的世界彻底隔绝。
病房里只剩下心电监护仪单调的“嘀——嘀——”声。
秦冷月走到床边,拉过那把熟悉的椅子坐下。
她没像往常那样直接握住陆云的手,而是静静地看着他的脸。
这家伙瘦了点,但这让他原本稍微圆润的下颌线变得更锋利了些。
睫毛很长,如果不仔细看,甚至会以为他只是在午睡,
下一秒就会睁开眼,懒洋洋地说一句:“秦厂长,今儿吃啥?”
“陆云,外面闹翻天了。”
她开口了,声音不大,在这封闭的空间里带着一点回音。
“王浩和霜月昨天差点因为火星车轮子的材料打起来,
最后还是天工那个‘劝架程序’把他们的黑历史照片贴满屏幕才算完。
你造的那个AI,现在越来越像个碎嘴的老妈子,连我都敢管。”
床上的人毫无反应。
秦冷月笑了笑,伸手帮他理了理额前的碎发。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那时候红星厂都快揭不开锅了。
我刚从部队退下来,空降到这个烂摊子,所有人都不服我,觉得我是个只会摆官威的大小姐。
我在车间里转悠,想找个技术员问问那台德国镗床的事儿,结果就看见你。”
她顿了顿,眼里泛起一丝温柔的光。
“你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工装,蹲在那台要报废的c620车床边上发呆。
我当时心想,这人长得挺精神,怎么看着这么颓?
我让你修机器,你眼皮都不抬,说‘给钱吗?包吃吗?’”
“我当时真想给你一脚。”
秦冷月低声说着,手指顺着他的眉骨慢慢滑下来,停在他的鼻尖上。
“后来,为了留住你这个把德国专家脸都打肿了的怪胎,我居然同意跟你签那个荒唐的假结婚协议。
那时候我觉得这只是一笔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