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师,我们……我们是搞机械和材料的,这……这是生物工程的领域啊……”
王浩的声音里透着一股茫然,
像个和钢铁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老铁匠,突然被要求去绣花。
他身后的“衔尾蛇”项目组骨干们,表情如出一辙。
这玩意儿,每个符号他们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简直就是天书。
接下来的几天,红星湾最尖端的材料实验室彻底乱了套。
这里成了整个特区最割裂、最滑稽的地方。
实验室的左边,数控机床、3d打印机和激光焊接设备轰鸣作响,
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金属切削液的味道。
而实验室的右边,则堆满了小山一样高的《分子生物学导论》《基因编辑从入门到放弃》、《细胞的自我修养》……
一群平日里能把零件公差精确到纳米的顶级工程师,
此刻正人手一本大部头,看得愁眉苦脸,头发大把大把地掉。
一个学徒试图用游标卡尺去测量基因图谱上画的dNA双螺旋结构直径,嘴里还念念有词:
“这个螺旋角不对啊,受力不均匀,容易断……”
另一个则打开了航发设计的软件,试图用工程制图的方式画一个细胞的三维模型,
结果因为曲面过多,直接让“天工”的辅助系统报了警。
“不行!我受不了了!”一个负责流体力学的工程师把书摔在桌上,双眼通红,
“细胞培养液的流速怎么能用‘滴’来计算?温度怎么能是‘大约’37度?这不科学!”
他的崩溃点燃了所有人的情绪。
“就是!连个标准化的零件都没有,这活儿怎么干!”
“蛋白质折叠?这玩意儿连个受力分析图都没有,怎么保证它不会塌?”
王浩的脑子也快炸了,但他作为组长必须顶住。
“都给我闭嘴!”他一脚踹在实验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抱怨有用吗?抱怨能让蜘蛛自己长出来吗?”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们不懂生物,但我们懂控制!”他指着那份基因图谱,咬着牙说道,
“既然搞不明白细胞的‘脾气’,那我们就给它创造一个绝对服从命令的环境!”
这番话终于让这群机械师们找到了熟悉的节奏。
为了培育第一批细胞,他们设计了一套堪称变态的“高精度细胞营养液供给系统”。
这套系统直接挪用了航发燃油泵的核心技术,
用工业级的伺服电机和超精密阀门来控制营养液的供给。
他们的目标是将营养液的流速精准控制在每秒0.01毫升,压力波动不超过千分之一帕。
结果,当系统启动的那一刻,一股强劲的水流如同高压水枪一般,从比针尖还细的导管里喷射而出。
“滋——!”
一声轻响。
培养皿里那批无比珍贵的初代细胞样本,还没来得及分裂,
就被这股“精准”的营养液直接冲爆了。
玻璃渣和细胞残骸混合在一起,场面惨不忍睹。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那台还在嗡嗡作响的“杀手泵机”,世界观再次崩塌。
王浩不信邪。
失败只会激发这群疯子更深层的偏执。
他带着团队熬了整整三天三夜,试图攻克基因编辑这个核心难题。
他们无法理解cRISpR-cas9基因剪刀那如同“量子涨落”般的工作原理。
于是王浩想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办法——给基因剪刀编写一套“G代码”。
他想让基因剪刀像数控机床的刀头一样,在dNA链上进行精准的“三轴联动”走位、下刀、切削。
为了这个疯狂的想法,他们甚至开发出了一套全新的编程语言。
结果自然是可想而知。
当他们将第一行代码输入模拟系统时,屏幕上瞬间被无穷无尽的红色报错信息淹没。
AI“天工”那毫无感情的声音在实验室里回荡:
“警告:检测到逻辑层面的基础性谬误。”
“该行为逻辑,等同于试图用一把扳手给一颗原子做心脏搭桥手术。”
“建议:放弃该项目,集体转行去说相声,成功率可能更高。”
这句补刀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整个团队的士气彻底跌入谷底。
王浩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
他拿起通讯器,准备向陆云承认失败。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想要放弃。
然而通讯还没拨通,陆云的加密信息却先一步传了过来。
视频里是一个简陋到堪称原始的实验室。
年轻的李建国为了亲手“感知”超导磁场的细微变化,做出一个让所有人都头皮发麻的举动。
他面无表情地将自己的右手直接伸进了旁边一个翻滚着白气的液氮桶里。
“一,二,三,四,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