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还因那宏伟蓝图而热血沸腾的老海军们,瞬间冷静下来,脸上的激动迅速被一种更深的疑虑和担忧所取代。
科学,终究是科学。
幻想再美好,也必须建立在冰冷的物理定律之上。
“老孙说得……有道理啊。”
人群中,一位同样是材料学专家的老工程师喃喃自语,他脸上的红光褪去,只剩下苍白,“AK系列合金钢的金属疲劳问题,是写进教科书里的。这种钢,我们当年叫它‘玻璃钢’,硬是够硬,可一碰就碎,尤其是经过长时间的盐雾腐蚀……
“我的天,刚才光顾着激动了,差点把命根子问题给忘了!”
丁振邦司令刚刚被点燃的希望之火,被这盆冰水浇得只剩一缕青烟。他猛地回头,死死盯住陆云,那眼神比刚才的愤怒更加复杂,带着一丝被欺骗的痛苦和最后的恳求。
他希望陆云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一个能说服他,也能说服所有海军人的解释。
秦山河急得额头冒汗,低声对陆云吼道:“小子!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别在这种关键问题上给我耍花枪!”
现场的气氛,从刚才的狂热顶点,瞬间跌入了冰点。
切割队的工人举着乙炔焊枪,进退两难。
马振邦总工张了张嘴,想要替陆云辩解几句,却发现自己也找不到任何科学依据。他懂机械,懂工程,但他更懂材料学的基本常识
他用最朴素、最无可辩驳的科学真理,击碎了陆云那看似华丽的科幻泡影。
这位扞卫了自己一生信仰的老工程师,挺直了腰杆,眼神中带着一丝悲悯,看着陆云,像是在看一个走入歧途的晚辈。
“年轻人,想法天马行空是好事。但国之重器,来不得半点虚假!”
“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别让这份好心,办成了天大的坏事!”
然而,面对这几乎一边倒的质疑,陆云的脸上,却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他甚至还有闲心,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却没有点燃,只是慢悠悠地踱步到那块被切下来的、锈迹斑斑的钢板前。
他蹲下身,伸出手指,轻轻拂去上面的一层铁锈,露出了底下凹凸不平的暗色金属。
“丁司令。”
陆云头也不回地开口,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这块钢,在你眼里,是什么?”
丁振邦一愣,下意识地回答:“是一块…承载着屈辱和不甘的废铁。”
陆云又看向孙连成。
“孙总工,在你眼里呢?”
孙连成推了推眼镜,斩钉截铁地道:“是一堆分子结构早已崩坏,失去了延展性和韧性,只剩下脆性的‘死铁’!是工业垃圾!”
“废铁……死铁……”
陆云轻声咀嚼着这两个词,忽然笑了。
他站起身,转过头,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
“那你们,有没有见过会呼吸的铁?”
这句话,像一个荒诞不经的笑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连一直狂热崇拜陆云的王敬业,都张大了嘴,一时没想好该从哪个角度去解读这句充满“禅意”的发言。
孙连成更是气得笑了起来:“陆总,我们是在讨论严肃的科学问题!不是在写神话小说!铁要是会呼吸,我孙字倒过来写!”
“好。”
陆云点了点头,像是完全没听出对方的讥讽。
他将嘴里的烟取下,夹在指间,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
“那我们就来打个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