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圈”的门,已经打开了。
这一次它没有用猎犬去驱赶,而是铺上了一条通往天堂的、开满了鲜花的红地毯。
它在邀请那些疲惫的、迷途的“羊”,自愿地,走进那个温暖的、永恒的……屠宰场。
这比任何物理攻击,都要可怕一万倍。
陆云感到一阵无力。
他创造的“混沌交响曲”,就像给一个从未见过世界的孩子,看了一部限制级的电影。
孩子被吓到了,宕机了。
但现在,孩子看懂了,他不仅学会了电影里的所有技巧,
甚至还自己当上了导演,拍出了一部直击人心灵深处、让你无法拒绝的艺术品。
怎么办?
用更宏大的集体主义去覆盖?
没用了,这首歌本身就包含了对“集体”的终极向往。
用更强烈的个人主义去对抗?
也没用了,这首歌正在温柔地告诉你,
“个人”的挣扎毫无意义,不如融入“集体”得到永生。
深夜,陆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他和秦冷月的住所。
秦冷月还没有睡,正在灯下,安静地看着一份文件。
看到陆云回来,她放下文件,起身去厨房,端出了一碗早就温着的的排骨汤。
“喝点吧,看你累的。”
她没有问发生了什么,没有问解决方案。
她只是像一个最普通的妻子一样,关心着自己晚归的丈夫。
陆云接过汤碗,那股温暖,顺着手心,一直流淌到心里。
连日来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弛。
他看着灯光下,妻子柔美的侧脸,和她那已经明显隆起的腹部。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
“牧羊人”很强大,强大到可以玩弄宇宙法则。
“蜂巢”很聪明,聪明到可以学习和解析人性。
但它们,有“家”吗?
它们,有需要守护的具体的人吗?
它们的强大,是基于“集体”的强大,是冰冷的、可以计算的。
而人类的强大,很多时候,却源于一种无比“自私”的冲动。
——那种“我可以为这个世界去死,但我更愿意为了你,毁掉整个世界”的冲动。
这或许是“集体”永远无法理解,也永远无法模拟的……终极的bUG。
“冷月,”陆云放下碗,从身后轻轻地抱住了自己的妻子,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里,
像个寻求慰藉的孩子,“我……可能找到打败它们的办法了。”
秦冷月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用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
她的眼神,满是信任和温柔。
“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她轻声说,
“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别把自己当成救世主。你首先,是一个丈夫,和一位父亲。”
“你要保护的,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人类文明。”
“而是我们的……家。”
一瞬间,陆云的脑海里豁然开朗。
他之前的思路都错了。
他一直在试图用一种更宏大、更正确的“概念”,去对抗“蜂巢”的“概念”。
用“革命”对抗“秩序”,用“混沌”对抗“和谐”。
但这本质上还是在对方的规则里玩游戏。
去他妈的宏大叙事!去他妈的救世主!
老子只是一个想保护自己老婆孩子的男人!
这才是他一切行动最原始的、也是最强大的驱动力!
这不是什么值得称颂的“人性光辉”,这恰恰是人性中最“自私”、最“野蛮”的部分。
陆云猛地站起身,他冲回总控室,一把抢过王敬业正在撰写的、关于《论建立绝对个人主义精神防线的可行性报告》。
“这些,都作废!”
“陈琳!取消‘普罗米修斯’计划的所有复杂模因编码!”
“那……那我们的载荷是什么?”陈琳不知所措。
“载荷……”陆云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感到陌生的、温柔而又疯狂的笑容。
“就是我们。”
“把‘龙孙’的心跳声录下来。
把我跟冷月吵架的声音录下来。
把老王念他那些狗屁不通的宣传稿的声音录下来。
把周主任数钱的声音也录下来!”
“我要你把这些……我们生活中最琐碎、最真实、最不讲道理的瞬间,全都给我编码进去。”
“我们不是要去对抗它们,也不是要去教育它们。”
“我要把我们的‘家’,砸在它们的脸上。”
“我要让它们看清楚,它们想夺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