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九十年代,一个“外资撤资”的帽子扣下来,足以压垮任何一个地方大员,
更何况是他这个从京城下来督办的“钦差”!
锅,从天而降,精准地砸在了他的头顶。
“看吧。”陆云叹了口气,语气无奈,
“这奶粉钱没到位,孩子一生气,把邻居家的锅给砸了。现在人家找上门来了。”
“周主任,”陆云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僵硬的肩膀,“现在,您有两个选择。”
“A:花三个月,走完您刚才说的所有流程。到时候,德国人早跑了,黄花菜都凉了。这口锅,您背定了。”
“b:”陆云拿起桌上那部红色电话,放在周文海面前,用一种循循善诱的语气说,
“给计委的王主任打个电话。
跟他说明白,这里有个‘孩子’不给钱就砸锅,
现在已经砸了个大的,再不给钱,下次可能就要砸京城的锅了。
申请一笔‘维稳特殊经费’专款专用,先解燃眉之急。”
周文海死死地盯着那部电话,那鲜红的颜色,此刻在他眼里比鲜血还刺目。
他知道,只要拿起这个电话,他就等于向陆云,向这个不讲规矩的疯子,彻底投降了。
他一辈子的信仰和坚持,将在电话接通的那一刻,被碾得粉碎。
“周主任,德国人的新闻发布会,还有两小时五十分钟。”陆云看了看手表,好心提醒。
王敬业的铁皮喇叭里,适时地响起了秒针走动的“嘀嗒”声,一声一声,像敲在周文海心头的丧钟。
“这……这是敲诈!”周文海的嘴唇哆嗦着。
“不,这是解决方案。”陆云纠正道,“
您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制造问题的。现在,解决问题的唯一按钮,就在您手边。”
周文海的胸膛剧烈起伏,他的目光在陆云平静的脸和那部红色电话之间来回扫视。
他想到了自己临行前,老者拍着他的肩膀说的那句话:
“文海啊,红星湾是国家的未来,但不能没有缰绳。你去,就是给他们套上缰绳的。”
可现在,他发现自己不是套缰绳的,而是被当成牛,被牵着鼻子往前走的。
“嘀嗒……嘀嗒……”
“还有两小时四十五分钟。”
周文海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时,他眼中的挣扎、愤怒、不甘,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的灰白。
他伸出手,那只习惯了签署文件、批阅报告的手,此刻却重如千斤。
在整个会议室所有人的注视下,在“摄像机”冰冷的镜头前,周文海,国家计委的“铁算盘”,拿起了那部红色的电话。
他的手指在拨号盘上顿了顿,终究还是拨出了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
“喂,我是王振邦。”一个威严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周文海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老领导……”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是我,文海。”
“我在红星湾……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他顿了顿,仿佛下定了最后的决心,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需要一笔钱。对,紧急……特殊维稳经费。”
“不多……”
“也就......五个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