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泡利不相容原理’和‘海森堡不确定性原理’,想要在维持晶格宏观稳定性的前提下,实现单个原子的‘可控激发’,
你的声波频率必须被锁定在一个极其狭窄的‘量子能窗’内。这个能窗的宽度,
可能只有十的负十五次方赫兹。任何一台现有的信号发生器,都不可能达到这种精度。”
她写完,把笔一扔,用一种“我看你还怎么狡辩”的眼神看着陆云。
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从理论上彻底堵死这条路的,最根本的诘问了。
陆云却笑了。他放下手里的石头,走到白板前,看了一眼她写的公式,
然后拿起另一支颜色的笔,在旁边画了一个简单的东西——一个音叉。
“谁说要用信号发生器了?”他敲了敲那个音叉的图案,
“我们为什么要用电去控制声波?我们为什么不能用声波,去控制声生波?”
陈琳愣住了。
“我们可以制造一个‘母音叉’。”陆云的眼睛亮得吓人,
“用最纯粹的单晶硅,制造一个完美的,只对应一个固定频率的‘母音叉’。
然后,再用这个‘母音叉’发出的声波,去共鸣我们需要的成千上万个微型‘子音叉’。
这些‘子音叉’就是我们的‘打印头’。
这叫‘音叉矩阵’。
我们不需要去控制每一个‘打印头’的频率,因为它们的频率从被制造出来的那一刻,就注定是唯一的,是绝对精准的。
我们只需要给它们下达‘打印’或者‘休眠’的指令就够了。”
陈琳的大脑宕机了。
她感觉自己引以为傲的整个理论物理大厦,被这个男人用一把小小的音叉,从地基处撬开了一个大洞。
他不用复杂的电,他用最原始,最纯粹的物理共鸣,四两拨千斤地绕过了她提出的那个“不可能”的难题。
“你……”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干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就在这时,帐篷的门帘被掀开了。秦冷月走了进来,
她没有看那块写满了天书的白板,只是将一份文件递到了陆云面前,眉头微微蹙着。
“出了一点问题。”她的声音将帐篷里那股近乎凝固的,狂热的学术气氛拉回了现实,
“我们通过所有渠道,都没办法搞到你清单上要求的那种,纯度在九个九以上的‘电子级’单晶硅。
所有国际供应商,都以各种理由,拒绝了我们的采购。
国内最好的研究所,也只能做到六个九,而且成品率极低,根本无法满足我们的需求。”
她顿了顿,补充道:“另外,你需要的几种稀土掺杂元素,比如高纯度的铕和钆,也买不到。”
帐篷里,陷入了沉默。
刚才还停留在原子和弦理论层面的伟大构想,瞬间就被一个最冰冷的现实问题打回了原形。
没有米,再巧的妇也做不出饭。
陈琳脸上的狂热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失落。
她知道,这意味着那个疯狂而又美妙的“原子打印”计划,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秦山河和苏婉也忧心忡忡地跟了进来。
“小陆啊,要不……咱缓缓?”苏婉心疼地看着女婿那布满血丝的眼睛,
“妈给你炖了甲鱼汤,你先补补身子,别把身体搞垮了。”
“是啊!”秦山河也难得地服了软,
“美国佬不卖,咱们就自己慢慢研究嘛!
不就是个芯片吗?我就不信了,咱们当年连原子弹都造出来了,还怕他这个小玩意儿?”
陆云没有说话。他拿起那份报告,又看了看自己刚刚打磨好的那块灰扑扑的硅矿石,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抬起头,看着窗外那片一望无际的,在月光下泛着银光的沙海,
一个比“原子打印”还要疯狂十倍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轰然成型。
他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让秦山河都感到有些头皮发麻的“野性”。
“谁说我们没有米?”
他指着窗外那无尽的沙海,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们脚下踩着的,就是全世界最大的一锅饭。
他们不卖给我们,那我们就自己炒一桌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