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杏地》序(1 / 2)

坤为地,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当我写下“春杏地”这三个字时,眼前总浮现出沂蒙山区那片望不到边的麦田——一九七六年的冬霜落在白梅枝上,一九八二年的夏风掀起麦浪,一九九〇年的炉火映着缝补的针线,二〇〇〇年的雨打湿紫丝巾,二〇一〇年的普洱茶在紫砂壶里沉底,二〇三〇年的雪覆盖了藤椅上交握的手。六十年光阴,像坤卦的六爻,从“初六·履霜”的懵懂,到“上六·龙战于野”的终焉,都藏在春杏与麦子的日子里,藏在杨家坳的土坯房、麦田、老槐树下,藏在那些带着煤烟味、麦香、汗渍的细节里。

春杏不是什么英雄,她是沂蒙山区千千万万个女人的缩影——像大地一样,沉默、坚韧,把所有的爱与苦都埋在土里。她会蹲在老梅树下捡冻落的花瓣,会偷翻母亲箱底的红肚兜,会在麦垛后被少年的体温烫红脸颊,会在炉火边缝补磨破的毛衣,会在雨夜搓洗衬衫上搓不净的汗渍,会在阳台的藤椅上握着爱人凉透的手。她的一生,没有惊天动地的壮举,只有“直方大”的本真,像坤卦里说的“含章可贞”,把所有的情感都融进柴米油盐、生老病死里,像大地承载庄稼,默默付出,却让日子在岁月里扎了根。

麦子也不是什么传奇,他是庄稼地里长出来的汉子——像黄牛一样,憨厚、踏实,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肩上。他会在麦田里挥着镰刀,会在麦垛后笨拙地拥抱爱人,会背着生病的孩子在雪夜里奔跑,会在砖窑厂扛着半袋煤,会在雨夜慌乱地解释紫丝巾的来历,会在阳台的藤椅上读报纸给爱人听。他的一生,没有轰轰烈烈的成就,只有“括囊”的谨慎,像坤卦里说的“无成有终”,把所有的责任都扛在肩上,像大地托起阳光,稳稳当当,却让日子在平淡里结了果。

坤卦说“黄裳,元吉”,这“元吉”不是穿金戴银,不是大富大贵,是春杏和麦子坐在阳台的藤椅上,喝着普洱茶,聊着杨家坳的往事;是他们手牵着手,走过风风雨雨,走到头发花白;是他们死后,能埋在杨家坳的老槐树下,天天看着那片麦田。这是最朴素的圆满,是大地给予的福气,是坤卦的真意——厚德载物,载的是爱,是责任,是日子,是一辈子。

写下这部《春杏地》,不是为了讲述什么故事,是为了记住那些像春杏和麦子一样的人,记住那些像杨家坳一样的土地,记住那些藏在岁月里的、最朴素的情感。他们的一生,像坤卦的六爻,一爻一岁月,一爻一人生,最终都回归大地,像麦子回归麦田,像春杏回归土坯房,像爱回归初心。

愿读过这部书的人,都能读懂坤卦的涵意,读懂大地的厚德,读懂那些藏在平淡日子里的、最珍贵的爱。赋诗:

春杏地

沂蒙的风,吹过六十年时光

霜落在梅枝,麦浪涌过田埂上

土坯房的烟,绕着晨光

像坤卦的爻,写在春杏地的篇章

春杏是大地的女儿,沉默又明亮

她捡梅瓣时,霜落在发上

偷翻母亲的红肚兜,藏着少女的慌

麦垛后少年的体温,烫红了她的脸庞

她在炉火边,把毛衣的破洞缝上

针脚里藏着日子,一针一段长

雨夜搓洗的衬衫,汗渍难消的香

像大地承载万物,默默把爱埋进土壤

麦子是庄稼里的汉子,憨厚又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