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球传送的眩晕感尚未完全消退,耳边震耳欲聋的麻将洗牌声和“胡了!”的欢呼声就显得格外魔幻。林渊晃了晃脑袋,看着眼前这个再普通不过的农家乐大院:竹篱笆、石磨盘、挂着老玉米的屋檐、以及院子中间那桌战得正酣的老大爷们。一个大妈正淡定地从他们庞大的“青铜堡垒”装甲车旁边走过,去菜地里摘西红柿,仿佛这玩意儿是地里长出来的新品种南瓜。
“这……这就是‘龙脊’安全点?”林渊的声音有点发干,“确定不是哪个乡村旅游合作社的团建基地?”
夏弥也皱紧了眉头,警惕地扫视四周。她的“影袭”战车和蒙毅那台走路顺拐的虎形机甲“梼杌”在这田园风光里显得格格不入。女鬼的“幽冥灵车”散发出的寒气让旁边的鸡窝里的母鸡瑟瑟发抖。
一个打着赤膊、摇着蒲扇的大爷瞥了他们一眼,慢悠悠地打出一张牌:“九万!……哦,新来的?车挺别致啊,哪个合作社的新产品?能犁地不?”
另一个戴着老花镜的大头大爷推了推眼镜,仔细看了看“梼杌”机甲爪子上残留的月尘和能量灼烧痕迹:“嗯,这漆面工艺不错,就是造型浮夸了点,不符合咱们村低调务实的风格。”
蒙毅从机甲舱里探出陶土脑袋,瓮声瓮气地问:“俺说……几位老丈,此地真是‘龙脊’?可有凭证?”
“凭证?”摇蒲扇的大爷笑了,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老子在这打了三十年麻将,就是凭证!要啥凭证?村委会盖章的介绍信吗?”
夏弥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再次亮出脖颈上的星图项链:“我们受‘守陵人’指引而来,寻求庇护,对抗‘公司’。”
看到那项链,几位大爷打牌的动作微微一顿,交换了一下眼神。
摇蒲扇的大爷放下蒲扇,表情稍微正经了一点:“哦?星纹?老夏家的小姑娘?怎么才来?路上堵车了?”
老花镜大爷则站起身,走到“无名”旁边,用手敲了敲那黝黑的车身,侧耳听了听:“嗯……这动静……老伙计了,保养得还行,就是饿得有点狠。喂了点啥乱七八糟的?有点积碳啊。”
林渊:“……” 这位大爷听起来像个修了五十年车的老师傅。
菜地里的那个大妈拎着一篮子西红柿走过来,递给夏弥一个:“别紧张,闺女。既然带着信物来了,就是客人。先把这些铁疙瘩停边上去,别挡着太阳晒谷子。老周,去把后院那个废旧农机仓库腾块地方出来。”
一个一直蹲在墙角晒太阳、看起来像是老农的沉默汉子站起身,点了点头,慢吞吞地朝后院走去。
很快,车队被引导着停进了一个巨大的、堆放着各种废旧拖拉机和农具的仓库里。这些古老的农用机械与“守陵人”的高科技载具并排停放,画风诡异却又奇异地和谐。
众人被请到院子里的大槐树下喝茶。茶水清澈,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喝下去竟然让人精神一振,连番战斗的疲惫都缓解了不少。
“说说吧,怎么回事?”摇蒲扇的大爷(他自称老李)点起一支卷烟,“‘公司’的疯狗怎么追得这么紧?连月球上的老古董们都惊动了?”
夏弥简要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从桥陵深处的发现到月球基地的遭遇。
几位大爷大妈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点评几句。
“哦?‘通天桥’残骸?那破项目果然还没烂透底?”
“啧,‘主脑’那瘪犊子还是贼心不死,整天就想着一口吃成胖子。”
“垂钓者?那帮孙子又开始撒饵了?”
“用饕餮实验体搞‘犁庭’?真是败家玩意!好东西都让蠢货糟蹋了!”
他们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讨论邻居家的八卦,仿佛“公司”、“主脑”、“垂钓者”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麻烦。
林渊忍不住问道:“各位前辈……你们好像……一点都不担心?”
老李大爷吐了个烟圈:“担心啥?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再说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敢来,咱就敢埋。正好后山那片红薯地该施肥了。”
这时,那个沉默的老周从仓库那边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像是老旧收音机的东西,天线拉得老长,里面传来刺刺拉拉的干扰声,偶尔夹杂着几句清晰的通讯片段:
“……‘獠牙’先遣队已抵达目标区域外围……”
“……能量扫描受到强烈干扰……疑似天然迷阵……”
“……请求‘主脑’授权使用‘破障弹’……”
“……批准……三分钟后发动首轮试探性攻击……”
老周把“收音机”放在石桌上:“来了。”
大爷大妈们的表情终于认真了一点。
“要动‘破障弹’?这帮败家子!”老花镜大爷骂了一句,“老李,启动‘篱笆’。”
老李大爷把烟头一掐,走到院子角落的一个老式手动压水井旁,有节奏地压了几下。看似普通的压水井发出轻微的机括声,井口泛起一层微不可查的能量波纹,迅速扩散至整个院子乃至后山。
“嗡——”
空气中传来一声低沉的嗡鸣,仿佛整个大地轻轻震动了一下。院子周围的竹篱笆上,那些看似枯萎的藤蔓瞬间亮起细微的符文流光,变得坚韧无比。更远处,一层极淡的、扭曲光线的能量护盾将整个农家乐及后山笼罩起来。
“‘篱笆’已就位。”老李拍拍手,“够他们啃一会儿了。”
话音刚落,远处天际传来尖锐的呼啸声!
数枚拖着尾焰的导弹如同毒蛇般扑来,狠狠撞在那层看似薄弱的能量护盾上!
轰!轰!轰!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火焰和冲击波在护盾外肆虐,但护盾只是荡漾起剧烈的涟漪,如同被石子打破平静的湖面,却丝毫没有破裂的迹象!爆炸的震动甚至没能让石桌上的茶水泛起多少波纹。
院子里,一位大妈淡定地给茶杯续水:“动静挺大,劲儿不行。还不如去年那头野猪拱篱笆的劲儿大。”
三轮导弹齐射过后,护盾依旧稳固。
外面的通讯干扰声似乎变得气急败坏:“……护盾能量等级超高!结构未知!‘破障弹’无效!”
“……地面单位推进!强攻!”
很快,数十名穿着黑色外骨骼装甲的“公司”士兵,在各种装甲车和轻型机甲的掩护下,出现在视野尽头,开始朝着农家乐逼近。他们的武器闪烁着危险的能量光芒。
“哟,还来硬的?”老花镜大爷推了推眼镜,对老周说,“老周,放‘狗’。”
沉默的老周点了点头,走到院子里的一个狗屋旁——那狗屋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木头都发黑了,门口还挂着一个写着“内有恶犬”的生锈铁牌。
老周拍了拍狗屋的屋顶。
狗屋的门猛地打开,但里面窜出来的不是什么恶犬,而是……十二只圆滚滚、半人高、闪烁着金属光泽、眼睛是红色摄像头的——机器狗?!
这些机器狗造型古朴,甚至有点笨拙,像是某个落后时代的产物,但它们行动极其迅捷,无声无息地冲出院子,如同鬼魅般融入周围的树林和田野。
紧接着,远处就传来了“公司”士兵们惊愕和混乱的叫喊声!
“什么东西?!”
“我的枪!我的枪怎么卡壳了?!”
“动力装甲失灵了!能量正在快速流失!”
“小心地上!那些铁疙瘩会咬线管!”
通过“收音机”的断续通讯和隐约传来的声音,林渊等人能听到外面的混乱:那些机器狗似乎并不直接攻击人,而是专门针对武器装备下手!它们能用某种力场让能量武器过载,用高频振动波让机械结构松动,甚至能跳起来咬断外骨骼装甲的能量管线!它们动作刁钻,配合默契,简直像是一群经验丰富的老兵油子,专攻下三路!
“公司”的推进速度瞬间慢了下来,阵型大乱。
蒙毅看得眼窝红光直闪:“俺……俺也想要这样的狗……”
老李大爷得意地笑了:“嘿,咱这看门狗,不比那啥铁皮傀儡差吧?省电又耐用,充一次电能用十年,平时还能帮着捡捡柴火。”
然而,“公司”的指挥官显然不甘心就此失败。
很快,一种低沉的、令人心悸的嗡鸣声从远处传来。三台造型奇特、如同巨型蜘蛛般的重型装甲单位缓缓出现。它们有着长长的机械腿,主体是一个巨大的、正在旋转充能的能量炮口!
“……是‘织网者’步行炮!”夏弥脸色微变,“它们能发射高强度能量射线和束缚力场,专门用于破解坚固防御和捕捉高速目标!”
“啧,连这玩意都搬出来了。”老花镜大爷皱了皱眉,“老王,你的‘稻草人’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那个一直在菜地里默默除草的王大爷,终于放下了锄头。他走到田埂边,那里立着几个披着破烂蓑衣、戴着破草帽的稻草人。
王大爷从怀里掏出几个小小的、刻着符文的木牌,挨个塞进稻草人胸口。
然后,他退后一步,双手结了一个简单的印。
那几个稻草人猛地“活”了过来!它们身上的蓑衣无风自动,破草帽下亮起两点幽幽的光芒。它们僵硬地抬起“手臂”——那根本不是手,而是两根尖锐的、闪烁着寒光的金属长刺!
嗖!嗖!嗖!
几个稻草人瞬间消失在原地,以近乎瞬移的速度出现在战场侧翼的高地上!它们手中的金属长刺对准了那三台“织网者”步行炮!
下一刻,刺耳的尖啸声响起!数道凝练到极致的、近乎无形的能量束从金属长刺顶端射出,精准地命中了“织网者”炮口与主体的连接处!
噗!噗!噗!
没有爆炸,只有如同热刀切黄油般的穿透声!三台“织网者”的炮口瞬间被切断,轰然坠地,正在充能的能量失控逸散,将它们自身笼罩在电弧之中,彻底瘫痪!
“好……好强的狙击!”李文惊呼出声。这种精准度和威力,远超他们的制式武器!
王大爷拍了拍手上的灰,重新拿起锄头,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地里的麻雀老偷吃稻子,就得下点狠手。”
接下来的几分钟,林渊等人见识到了什么叫“农家乐战神”。
张婶(摘菜大妈)从厨房端出一盆淘米水,随手一泼,那水在空中化作漫天散发着清香的雨滴,落在那些被机器狗骚扰得焦头烂额的“公司”士兵身上,他们身上的外骨骼装甲竟然开始迅速生锈、卡死!
赵叔(老花镜大爷)拿出一个巨大的、看起来像是用来诱捕害虫的强光手电筒,对着天空几只试图进行高空侦察的无人机一晃,那无人机就像被闪电击中一样,冒着黑烟栽了下来。
就连那个一直在喝茶的吴奶奶,也只是轻轻吹了吹茶杯里的热气,一股无形的旋风就卷起地上的尘土,迷得那些士兵睁不开眼,射击完全失了准头。
“公司”的进攻彻底被遏制住了,甚至开始溃退。
林渊和夏弥等人看得目瞪口呆。这群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农家大爷大妈,动起手来简直猛得不像话!他们的手段看似土气,却异常高效实用,带着一种返璞归真的强大。
“现在的小年轻啊,太依赖高科技。”老李大爷摇着蒲扇点评道,“打架嘛,够用就行,搞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干嘛?费电!”
就在众人以为危机解除时,那个“收音机”里再次传来紧急通讯,这一次带着明显的惊恐:
“……撤退!全体撤退!”
“……检测到超高能量反应正在接近!等级……无法估算!”
“……是……是‘审判日’!他们启动了‘审判日’!”
“……疯子!都是疯子!”
天空,陡然暗了下来。
并非乌云蔽日,而是一个庞大无比的阴影,正从大气层外缓缓降临,如同悬停在星球之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投下了毁灭的预兆。
那是一个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巨型结构,如同由无数尖锐金属和扭曲能量构成的十字架,又像是一个冰冷无情的审判天平。它的下方,一个巨大无比的、如同眼睛般的能量聚集器正在缓缓打开,内部汇聚着让所有人灵魂战栗的恐怖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