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武元年,第一道圣旨下达后的第二十八天。
东海之滨,那座被列为帝国最高机密的无名海湾。
天光初亮,晨曦撕裂了粘稠的海雾,将金色的光辉洒向人间。
当第一缕阳光触碰到那座秘密船坞时,整个世界,仿佛都为之失声。
一艘船。
不,那不是船。
那是一座悬浮于海面之上的,钢铁神宫。
它通体由一种深邃如夜空的黑色金属铸就,在晨光下反射着冰冷的,令人心悸的幽光。
船身长达千丈,宽三百丈,三座巍峨的船楼拔地而起,直插云霄,仿佛是神明遗落在凡间的宫阙。
船体之上,密密麻麻地铭刻着亿万玄奥的符文。那些符文在光线下缓缓流转,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每一次明灭,都引动着周围的天地元气,形成一股肉眼可见的强大威压,让周遭的海水都驯服地停止了翻涌。
这,就是“蜃楼”。
当它彻底展现在世人面前时,所有被召集前来观礼的文武百官、皇亲国戚,都集体失语了。
户部尚书张着嘴,那张往日里最会哭穷的嘴,此刻却像是被灌了铅,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他眼珠子瞪得溜圆,死死盯着那艘巨舰,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国库……国库到底是怎么在二十八天内,变出这么个怪物的?
兵部尚书双腿发软,几乎要站立不住。他戎马一生,见过最雄壮的边关要塞,见过最坚固的帝都城墙。可眼前这东西,让他觉得过去所见的一切,都变成了孩童的积木玩具。
太傅王安道,这位最先进言“断臂求生”的老臣,此刻正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心脏。他感觉到那颗衰老的心脏,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跳动,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疯了。
不是陛下疯了。
是这个世界,疯了!
“神……神武大将军,李信,到!”
随着一声高亢的唱喏,一道身披玄铁重甲的身影,大步流星地登上了蜃楼号那宽阔如广场的甲板。
正是李信。
此刻的他,早已褪去了囚服的耻辱。那身特制的,与蜃楼号同源的黑色铠甲,将他衬托得如同一尊从地狱深处走出的战神。
他手按着腰间长刀的刀柄,站在蜃楼号的船首,俯瞰着下方如同蝼蚁般渺小的百官和军队。
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与激动,直冲天灵盖!
他想起了二十八天前,陛下是如何用那神乎其技的“人皇真火”,亲手为这艘神舰铸就了龙骨。
他也想起了这二十八天来,三千工匠是如何在那位“工神”的神迹感召下,不眠不休,状若疯魔地将这艘只存在于图纸上的神话,变成了现实。
而他,李信,一个罪臣之后。
竟被陛下亲命为这支神武第一水师的提督,兼这艘蜃楼号的舰长!
何等的信任!
何等的恩典!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可此刻,李信的虎目之中,却不受控制地,滚落两行滚烫的热泪。
这不是伤心。
这是……新生!
“陛下驾到!”
又一声悠长的唱喏,让整个海岸都陷入了绝对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向了那个缓缓走来的身影。
李承玄依旧是一身单薄的白色中衣,仿佛这海边的狂风,这钢铁巨舰的威压,都与他无关。
他的身后,跟着一道同样白衣胜雪的绝美身影。
柳青瑶。
她回来了。
在这座船坞中,她遵从主人的命令,足足待了二十八天。
她亲眼见证了,一块块凡铁,是如何在那些工匠狂热的信念驱使下,被敲打成神舰的一部分。
她也亲眼见证了,自己的那颗因为主人而纷乱的剑心,是如何在这日复一日的,枯燥而又震撼的创造过程中,被一点点地捶打,淬炼,最终变得比这蜃楼号的装甲,还要坚固,还要纯粹。
她的心,依然会为那个男人而跳动。
但那不再是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