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豁然开朗,却又瞬间被更浓重的古老死寂所笼罩。
苏沉舟背着金不换,与青萝一同踉跄地冲出那令人窒息的排污管道豁口,跌入一个难以想象的空间。
预想中的母巢血肉温床或冰冷机械结构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废墟。巨大而断裂的晶体立柱歪斜地刺向上方虚无的黑暗,依稀能辨出它们曾经支撑起的宏伟穹顶残骸。地面铺着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万年的尘埃,踩上去柔软得令人心慌,每一步都带起一片模糊的尘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复杂的味道,既有金属锈蚀的尖锐,又有某种植物腐败后的甜腻,更深处,似乎还隐藏着一丝极淡、极古老的能量残留气息,如同墓穴中飘出的幽香。
这里安静得可怕,管道外那母巢意志的恐怖扫视和沉闷撞击声,一跨入此地便骤然减弱,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只余下空洞的回音,显得遥远而不真实。
“这…这是什么地方?”金不换趴在苏沉舟背上,忍着腿部的剧痛,声音因震惊而嘶哑。他的机械义眼扫过那些巨大的晶体残骸,试图分析结构,却只得到一堆乱码和年代无法估量的反馈。“数据库里…没有记载!这里的建筑风格和材质,完全不同于母巢的其他部分,甚至不同于钢铁城或已知的任何遗迹!”
苏沉舟缓缓放下金不换,让他靠在一截断柱旁。他左脸上那蔓生至颈部的莹绿藤纹在昏暗的环境中微微发亮,如同呼吸。双瞳异色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左眼血污绿光试图穿透尘埃,右眼深渊般的黑色则感知着能量流动。
“管道连接着的…看来不是母巢的核心功能区。”苏沉舟声音低沉,体内混沌初成的丹种之力还有些许不稳,75%的污蚀度像一团阴燃的火,在G.E.S菌群共生的暂时平衡下蛰伏,却无时无刻不在挑动着他的神经,幻视的碎片如同水底的暗流,时不时翻腾一下——他看到尘埃在凝聚成扭曲的手掌,又瞬间散开。
青萝轻轻闭上眼,她额前的圣痕印记散发出一丝微不可察的温热。她伸出白皙的手指,近乎触碰地悬停在一块布满蚀刻纹路的晶体断壁上,那些纹路早已模糊不清。“有一种…非常非常古老的呼唤。悲伤,但又…宁静。像是…沉睡前的最后一声叹息。”她睁开眼,看向苏沉舟,“这里,似乎比母巢…比外面的污蚀,都要古老。它被…遗忘得太久了。”
“遗忘花园…”苏沉舟喃喃自语,想起了在那些混乱信息中偶尔瞥见的词,“如果这真是那个‘遗忘花园’,那陈九畹提到的‘样本库’和‘源血’…”希望的火苗刚刚燃起,立刻被母亲绝笔中那矛盾的警告——“摇篮是陷阱”、“母亲错了”、“‘祂’不是…”——所笼罩,变得沉重而疑虑。
“先想办法处理你的伤,然后找路,同时留意任何异常。”苏沉舟对金不换说道,语气果断,强行压下内心的纷乱。生存,永远是第一位的。
他半蹲下来,检查金不换腿上那狰狞的伤口。噬血藤无声地从他掌心探出,暗金色的藤蔓上那些土黄色的骨兽纹路微微蠕动,它似乎对这里的尘埃和环境有些躁动不安。苏沉舟操控着它,极其小心地清理创口边缘的锈蚀和坏死组织。
“嘶——轻点!老子的腿是肉做的,不是钢铁!”金不换痛得龇牙咧嘴,冷汗直冒,但还是咬牙忍着。他摸索着腰间几乎空了的工具包,掏出最后一点消毒凝胶和生物缝合线——这些来自钢铁城的科技造物,在此地显得格外珍贵和格格不入。
就在这时,苏沉舟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右眼的深渊黑色瞳孔似乎捕捉到极远处,一片倾斜的巨大晶体平台下方,有什么东西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那感觉…非常奇异,与他刚刚吸收的那一小块圣骸碎片,以及体内沉寂的承天火种,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共鸣!但更强烈的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吸引,仿佛干渴的旅人看到了沙丘后方一抹虚影般的绿意。
“怎么了?”青萝立刻察觉到他的异常。
“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苏沉舟压低声音,异色双瞳锁定那个方向,“感觉…很特别。不像是陷阱,但也绝不普通。”
金不换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有一片昏暗和废墟:“哥们儿,我这义眼都快瞅瞎了,啥也没看见。你这眼睛…啧,是真离谱。去看看吧,总比在这干等着喂可能存在的‘守护者’强。不过小心点,我这状态可跑不了。”
苏沉舟点点头。他让青萝暂时照看金不换,自己则深吸一口气,调动起刚刚稳定些许的混沌丹种之力。一丝丝混沌的能量在他经脉中流转,带来一种陌生而强大的充盈感,但同时,75%的污蚀也随之活跃,耳畔开始出现细微的、仿佛无数菌群低语的幻听。
他猫着腰,如同最谨慎的猎手,在巨大的废墟残骸间无声移动。脚下的尘埃吞噬了大部分声音。越是靠近,那种奇特的感应就越是清晰。并非强大的能量源,而是一种…“生命”的沉淀感,古老、沉寂,却又未曾真正消亡。
绕过一根彻底倒塌、横贯地面的巨大晶体梁,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一滞。
那里并非什么藏着宝物的密室,而是一个小小的、天然的凹陷处。似乎是因为某种古老的冲击形成,又被岁月的尘埃半掩。
凹陷的中心,生长着一株奇特的“植物”。
它只有半尺来高,形态像是一株微小的、玉化的树苗,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的、内部仿佛有光晕流动的乳白色。它的根系却并非扎入土壤,而是缠绕包裹着一块仅有指甲盖大小、黯淡无光的暗红色结晶——那微弱的吸引感和共鸣,正是源自这块小结晶!
而在这小树苗的旁边,竟然静静躺着一具相对完好的骸骨。
骸骨的骨质也呈现出一种玉化的光泽,历经无数岁月仍未腐朽。它蜷缩着,仿佛守护般面对着那株小树苗。骸骨身上套着一件早已褪色破烂、难以辨认原貌的制服,风格古老到无法想象。骸骨的一只手中,紧握着一把同样玉化的、造型奇特的匕首,另一只手则按在地面,指尖深深插入尘埃,似乎在刻划着什么。
苏沉舟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屏住呼吸。
那株小树苗在他靠近时,似乎微微摇曳了一下,内部的光晕流转加速了几分。它缠绕的那块暗红色结晶,也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次。
他的目光落在骸骨手指插入尘埃的地面。那里,被厚厚的灰尘覆盖,依稀能看到一些凌乱却 perseverg 的刻痕。
他俯下身,极其轻柔地吹开表面的浮尘。
刻痕显露出来。那是一种极其古老、但他却莫名能理解其意的文字——并非通过学习,而是仿佛某种精神印记的直接传递,如同母亲留下的精神碎片。是万药谷早期甚至更早时期的通用语?
刻痕很深,似乎倾注了刻划者最后的全部生命和意念:
“警告…后来者…”
“G.E.S…原始母株…失控…”
“圣骸…非源…源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