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归巢之雀(1 / 2)

越野车碾过最后一道乡间土坎时,后视镜里的暮色,正把小县城两边的白墙,染成琥珀色。

詹妮弗的蓝牙耳机,还挂在耳朵上,随着她比划的手势晃来晃去,讲着上周在免税店遇到的俄罗斯代购,如何用三个卢布硬币换走她半管口红的奇闻。

我从副驾侧过身去调空调温度,瞥见后排的李静,正把额头抵在车窗上,玻璃映出她睫毛投下的阴影,像落了层薄薄的霜。

“还有二十公里到青溪镇。”詹妮弗敲了敲导航屏,指尖在暮色里泛着冷光,“前面路口有加油站,要不要歇会儿?”

她的语气带着惯常的利落,却在后视镜里与我交换了个眼神——从上午离开林晚晴家开始,李静就没说过三句话。

车停在加油站旁的便利店前,詹妮弗跳下车去买冰镇可乐,铝罐碰撞的叮当声隔着玻璃传进来。

我拧开瓶盖喝了两口冰美式,转头看见李静正对着手机屏幕发呆。

锁屏壁纸还是两年前在海盗岛木屋前拍的合照,她穿着我的旧衬衫,手里拎着刚钓上来的石斑鱼,笑得眼睛弯成月牙。

“在想什么?”我把咖啡递给她,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手背。

她接过杯子时指节微微发颤,塑料吸管在杯口转了三圈才戳进去:“没什么……就是觉得,这条路有点眼熟。”

她望着窗外掠过的路牌,“‘青溪大桥’,我爸以前总说,等我考上大学就带我来桥底摸螃蟹。”

詹妮弗抱着可乐窜回车里,易拉罐拉环“啵”地弹到脚垫上:“哎你们看!前面镇口有卖糖画的!”

她把脸贴在玻璃上,鼻尖蹭出个白雾圈,“李静姐要不要买个凤凰?你以前不是最喜欢……”

话音未落就被沈离歌轻轻碰了下胳膊,后半句咽回去时,车厢里突然静得能听见轮胎碾过碎石的声响。

我们在镇口的老槐树下停车时,暮色已经裹住了整条街。

李静推开车门的动作格外慢,高跟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某种迟疑的鼓点。

街角的糖画摊正飘来麦芽糖的甜香,穿蓝布衫的老人舀起一勺琥珀色糖浆,手腕翻转间,一条鳞爪分明的龙就在青石板上成型。

“要个兔子吧。”李静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什么,“我小时候总让我爸给我买兔子,他说属兔的姑娘要像兔子一样机灵。”

她蹲在摊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帆布包的拉链头,那是去年她在维拉港买的战术包,边缘还留着被海水泡过的盐渍。

老人把糖画递给她时,竹片上的兔子尾巴还在微微颤动。

李静接过来的瞬间,糖丝粘在指尖,她下意识地用门牙去咬,却突然停住了动作——我看见她喉结滚动了一下,像吞下颗酸涩的果子。

“其实……”她忽然转身,糖画在暮色里晃出道金边,“我家就在离这里十几公里的那个大学城里的小区。”

我们这才知道她为何一直郁郁寡欢。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我们驱车来到大学城,她指向街尾那片爬满爬山虎的居民楼,“七号楼,三单元。”

我们把车停在单元楼下时,三楼的窗户正透出暖黄色的灯光。

李静仰头望着那扇窗,糖画在手里渐渐融化,糖浆顺着竹片滴在她鞋面上。

詹妮弗想伸手帮她擦,却被她轻轻避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