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反而问道:“玉瑶,你入宫多年,对各宫主子也算熟知,你觉得皇贵妃魏流苏为人如何?”
他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苏玉瑶心中微微一动,她是皇上心腹,自然知道皇上对那位皇贵妃一直颇为冷淡,甚至可说是刻意忽视。
而苏玉瑶也不止一次在皇上面前赞誉过皇贵妃,可以往皇上似乎一直对皇贵妃没有丁点好感。
今日突然问起,必有缘故。
苏玉瑶生怕惹得皇上不悦,故而谨慎措辞。
难得的声音温婉地道:“回皇上,奴婢不敢妄议主子,只是皇贵妃娘娘性子确是极好的。平日深居简出,待下人也十分宽和,从未听闻长春宫有苛待宫人之事。且皇贵妃娘娘颇通文墨,有时皇后娘娘举办小聚,皇贵妃虽不多言,但言谈举止皆是有章法、有见地的。”
她顿了顿,见皇上并未露出不悦之色,反而似在倾听,便又壮着胆子多说几句。
于是苏玉瑶继续陈道:“微臣还听闻,皇后娘娘有孕在身凤体偶有不适时,皇贵妃娘娘常去陪伴,或抄写经书为娘娘祈福,或只是静静陪着说话解闷,很是贴心。后宫之中,皇贵妃娘娘对皇后娘娘最为敬重,从未有半分逾越。宫中上下,提起皇贵妃娘娘,多是称颂其贞静贤淑的。”
李昭指尖轻轻摩挲着温热的杯壁,沉默了片刻。
苏玉瑶的话,与今日他在皇后宫中的所见所感,以及皇后对魏流苏的维护之词,得以印证。
李昭忽然道:“今日朕在皇后处见到皇贵妃了,确实与朕印象中颇为不同。”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探究。
苏玉瑶是何等伶俐之人,立刻捕捉到皇上语气中那细微的变化。
她深知皇上当年册封魏流苏实属无奈,冷落至今,于礼法不合,于安抚边疆重臣亦非长久之计。
如今皇上既主动问起,且印象有所改观,正是进言的好时机。
她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清晰,带着恳切。
“皇上,请恕奴婢多嘴。皇贵妃娘娘品性端方,温良敦厚,更是兵部尚书魏大人的掌上明珠。陛下为国操劳,后宫和睦亦是社稷之福。皇贵妃入宫已久,陛下是否也该眷顾一二?如此,既全了君臣之谊,也显陛下恩泽雨露均沾之德。”
她的话说得极为巧妙,既点明了魏流苏背后的政治意义,又将“宠幸”一事包装成君王恩德与后宫和睦的象征,全然是为皇帝考量的姿态。
李昭闻言,目光深沉地看向窗外。
暮色渐合,宫灯次第亮起,苏玉瑶的话在他心中激起涟漪。
他想起魏流苏谈及西北时眼中那抹不同于深宫女子的亮光,想起她清丽却不失风骨的姿态。
政治联姻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但或许,他可以将这桩冰冷的交易,变得不那么令人难以忍受。
至少,这个女子本身,并非他原先所想的那般无趣甚至令人厌烦。
他沉默了良久,久到苏玉瑶几乎以为自己的话僭越了圣意,正欲请罪时。
却听李昭淡淡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
“朕知道了。”
他没有明确表态,但苏玉瑶伺候他已久,深知这已是听进了劝谏的表示。
她不再多言,恭敬地垂首退至一旁,心中已然有数,长春宫那位久被冷落的皇贵妃,怕是快要迎来转机了。
李昭重新拿起朱笔,却对着奏折出了一会儿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