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0号实验……初始适配体候选名单……节律吻合度99.7%……”
林九猛地从椅子上弹起,踉跄后退,那个名单上的人,本该是传说,是末世浩劫的源头,是人类试图掌控未知力量而付出的惨痛代价!
他们怎么可能还活着?
又怎么会和这道光轨扯上关系?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闪电般劈入他的脑海。
他想起了陈牧面对光轨时那异常平静的眼神,想起了他那些看似不合常理的命令,想起了他身上那股永远无法被完全看透的神秘感。
“陈牧……”林九失魂落魄地抬头,对着空无一人的技术室喃喃自语,“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次日清晨,当人们发现陈牧消失不见时,恐慌如瘟疫般迅速蔓延。
赵雷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面对着底下数百张惶恐不安的面孔,召集了全体成员的临时集会。
“陈牧走了。”赵雷的声音洪亮而沉稳,他没有丝毫隐瞒,将事实直接抛了出来。
人群瞬间哗然!
“什么?他怎么能走!”
“他走了谁来保护我们?外面的怪物会把我们撕碎的!”
“他是抛弃我们了吗?!”
一个壮汉更是目眦欲裂,冲着高台怒吼:“他走了,我们还怎么活下去!”
这声质问像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绝望和愤怒。
“砰!”
一声巨响,赵雷砂锅大的拳头狠狠砸在面前的铁皮桌上,桌面应声凹陷下去一个狰狞的拳印。
狂躁的声浪戛然而止,所有人都被他身上爆发出的狂怒气势所震慑。
“保护?保护从来不是靠一个人扛!”赵雷的双眼赤红,扫视着底下每一张脸,“你们他妈的都忘了在广场上,是谁亲手把枪发到你们手里的吗?你们忘了陈牧说过,那圈枪才是我们最后的防线吗?你们忘了那颗在废土里重新发芽的种子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如同滚雷,“他没走!他不是抛弃我们!是他用自己的离开,逼着我们、让我们所有人都他妈的终于能自己站着活!”
这番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人们愣住了,有人羞愧地低下头,有人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握枪时的颤抖与决心。
恐慌依旧存在,但一种新的、名为“责任”的东西,开始在他们心中生根发芽。
就在赵雷用最粗暴的方式稳定人心之时,林九做出了一个更加疯狂的决定。
他绕过了所有常规程序,闯入了基地最高处的广播塔。
这里是基地的神经末梢,也隐藏着一个从未被启用的最终应急方案。
“警告,反向脉冲备份程序为单次激活,可能导致能量过载,并向未知区域暴露本基地坐标,是否继续?”系统冰冷的电子音在空旷的塔内回响。
“继续!”林九眼神决绝,按下了那个红色的确认键。
嗡——
一股无形的能量风暴瞬间以广播塔为中心席卷而出。
刹那间,基地内所有的电子设备屏幕都闪烁起刺目的幽蓝电光,无数设备因无法承受瞬间的能量冲击而冒出黑烟。
远方,山巅之上常年不化的积雪,因为这剧烈的能量震荡,轰然崩落了一大片,发出的巨响如同天神的咆哮。
林九知道,这一招只能用一次,代价巨大,甚至可能引来比怪物更可怕的注意。
但他不在乎,他必须送出一句话,一句只有陈牧才能听懂的话。
他抓起麦克风,用尽全身力气,将自己的声音混杂在那股磅礴的脉冲之中,发射向无尽的远方:
“陈牧!如果你听得见——前方有人,等你归还一把枪!”
北境的公路上,陈牧的身影被拉得很长。
他徒步前行,身后的城市轮廓早已模糊成地平线上的一道剪影。
凛冽的寒风吹动着他破旧的外套,但他挺拔的脊梁,却像一杆永不弯折的标枪。
途中,他遇到了一支正在逃难的家庭。
夫妻俩面黄肌瘦,怀里的孩子却在发着高烧,嘴唇干裂,呼吸微弱,已经陷入了半昏迷。
他们唯一的药物在路上遗失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孩子的生命一点点流逝。
陈牧没有多言,只是停下脚步。
他熟练地卸下1911的枪管,用石头搭建了一个简易的支架。
然后,他取出一枚黄铜弹壳,倒空里面的火药,将其当作一个小小的蒸馏皿,利用篝火的热量,从浑浊的污水中蒸馏出几滴宝贵的干净水源。
孩子的呼吸道似乎有堵塞,他便从枪械保养油中蘸取了最纯净的一滴,小心翼翼地润滑了一个从废弃车辆上拆下来的、已经破损的呼吸阀门,使其恢复了最基本的功能。
当清澈的水滴通过简陋的装置喂进孩子的嘴里,当那个修复好的呼吸阀帮助孩子重新顺畅呼吸时,奇迹发生了。
孩子的体温开始缓缓下降,原本灰败的小脸也恢复了一丝血色。
那对夫妻激动得泣不成声,对着陈牧就要下跪,却被他一把扶住。
临别时,孩子的母亲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块满是划痕的碎铁片,递到陈牧面前。
那似乎是一块老旧的门牌号,上面还隐约可见风化的数字。
“恩人……我们……我们什么都没有了……”母亲的声音哽咽着,“这是我们村子最后的门牌……它很硬,或许……或许能做个子弹?”
这是一个幸存者能拿出的、最珍贵的东西——家的残骸。
陈牧沉默地接过那块带着体温的铁片,感受着它粗糙的边缘和沉甸甸的分量。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其小心地放进了胸口的内袋,紧贴着心脏的位置。
然后,他转身,继续向着茫茫的北方走去。
夜幕降临,陈牧在一座废弃的加油站停下,准备稍作休整。
他靠在一辆生锈的油罐车上,闭目养神,但全身的感官却如雷达般铺开,警惕着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
就在这时,一种异样的震动从空气中传来,极其轻微,却清晰地叩击着他的神经。
不是声音,也不是地面晃动,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源于空间本身的律动。
他猛地睁开双眼,望向东南方的天际。
在那里,就在他离开的城市方向,一道淡金色的光轨再度撕裂了夜幕!
但这一次,不再是孤独的一道!
一、二、三……足足七道光轨交错升起,它们如同一株参天巨树在地底深处疯狂蔓延出的根系,以一种蛮横的姿态,将爪牙伸向了这片被遗忘的大地。
那瑰丽而诡异的景象,足以让任何看到它的人陷入疯狂。
陈牧仰头凝视着那七道贯穿天地的光之轨迹,脸上没有丝毫惊慌,嘴角反而微微扬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就在此时,他胸口内袋里,那块来自幸存者母亲的门牌碎片,毫无征兆地开始发热!
那温度越来越高,几乎要将他的胸膛灼伤。
在一片滚烫中,他惊愕地察觉到,碎片光滑的表面上,竟然浮现出无数道此前从未有过的、极其细微的神秘刻痕!
这些刻痕在灼热中飞速组合、变化,最终,在他的感知中,汇聚成了一个清晰无比的符号——一个箭头。
箭头所指的方向,正是北方。
他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深邃的目光穿透了无尽的黑暗。
他抬起脚,毅然迈入了那片未知的、被阴影笼罩的前路。
而在千里之外,一座早已被世人遗忘、深埋于冰川之下的哨站内部,厚重的积尘下,一盏尘封了不知多少年的红色指示灯,突然毫无征兆地……悄然亮起。
紧接着,一声迟滞却又无比清晰的金属撞击声,在死寂的哨站深处响起。
是枪机闭锁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