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他看到墙上挂着一块锈迹斑斑的金属牌,上面残留着模糊的字样:“禁止携带武器入内”。
这是旧时代的规则,在末世中早已沦为笑话。
陈牧沉默地注视着它,然后伸出手,将这块冰冷的铁牌从墙上摘了下来。
他没有丢弃,而是小心地抱在怀里,带回了基地。
他要把它投进熔炉,不是为了销毁,而是为了让它和那些废弃的枪械一起,熔铸成新世界的基石。
林九的提议很快得到了所有人的响应——建立一面“记忆墙”。
用回收的金属板,在广场上铸造一面巨大的墙壁,刻录下末世爆发以来的每一个重大事件、每一场关键战斗,以及每一个牺牲者的姓名。
工程启动当天,数百名幸存者自发前来,搬运材料,清理场地。
没有命令,没有报酬,只有一张张被汗水浸透却无比坚定的脸。
一个在搬运钢板时划破了手的少年,望着那面初具雏形的金属墙,忽然开口:“我们……能不能也刻下那些没死,却再也回不去的地方?”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少年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的家……在一座叫‘江城’的城市。它没有被核弹摧毁,也没有被尸潮淹没,但我们……回不去了。”
一句话,勾起了所有人心中最柔软的痛。
那些回不去的故乡,那些只存在于记忆中的街道,和牺牲的战友一样,都是这场灾难中永恒的伤疤。
片刻的沉默后,不知是谁第一个点头。
最终,在“记忆墙”的背面,工匠们用最朴素的字体,添上了一行字:
“我们记得你曾活着。”
——无论是人,还是家园。
夜里,暴雨突至。
豆大的雨点砸在金属堆成的枪山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积水倒映着扭曲的枪影,宛如一条破碎的星河。
陈牧被雨声惊醒,他披上外套,走出房间。
借着远处岗哨的灯光,他看到一个人影正蹲在那座枪山前。是赵雷。
他没有打伞,任由冰冷的雨水浸透作训服,正用一条布,仔细擦拭着一把被雨水打湿的1911——那是最普通的一把,没有任何改造痕迹,和陈牧最初得到的那把一模一样。
陈牧走过去,也在他身边蹲下,两人都没有说话。
风在嘶吼,雨在咆哮,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和这片钢铁坟场。
许久,赵雷沙哑的声音才在雨幕中响起:“老陈……你说,以后会不会有人忘了你是谁?”
这个问题,他憋了很久。
没有了系统的神迹,没有了一人成军的传说,陈牧这个名字,是否也会像这雨水一样,被时间冲刷得一干二净?
陈牧摇了摇头,目光落在枪山上那抹微弱的绿意上。
“不重要。”他轻声说,“重要的是,他们还记得该怕什么,又该护什么。”
怕的,是让枪械再度成为世界主宰的野蛮。
护的,是这片废土之上,好不容易才萌发出的、名叫“文明”的嫩芽。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踩得地上的积水四溅。
“陈哥!”
是林九,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紧张和错愕。
他甚至来不及敬礼,直接将一个战术平板怼到陈牧面前。
“出事了!”
屏幕上,是高空卫星的实时监测图。
画面中心,是基地北方那片一望无垠的永冻雪原。
一道曾在数日前撕裂天际、最终消失在雪原深处的光轨,此刻,竟然重新亮起!
那道光,折返了!
它的轨迹笔直,稳定地划破黑暗,终点……赫然指向黎明之城的方向!
“速度很慢,非常稳定,不像是攻击信号……”林九的声音因为激动和困惑而微微发紧,他死死盯着那串不断变化的数据流,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它……倒像是在……导航。”
导航?
谁在导航?在找什么?
陈牧猛地站起身,望向窗外。
不知何时,暴雨已停,东方的天际线,正透出一丝微弱的鱼肚白。
新的一天,要来了。
他缓缓地、一颗一颗地系紧自己外套的扣子,动作沉稳如初。
然后,他用只有自己和赵雷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
“也许,最后一个适配体,才刚刚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