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伟,2135年4月11日,我想我儿子。”
“李静,我爱你,下辈子还做你老婆。”
“别忘了我们……”
陈牧沉默地看着这些痕迹,仿佛能看到三年前,在氧气耗尽的黑暗中,无数人凭借着最后的力气,将自己的存在烙印在这冰冷的石头上。
他缓缓从背包里取出一个老式电话的听筒残骸,这是他从一处废墟里找到的“遗物”。
他将听筒贴在满是刻痕的岩壁上。
刹那间,一股强烈的嗡鸣声在他脑海中炸开!
无数个声音,男女老少,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灌入他的意识!
“……有人吗?”
“……我女儿叫小雨,她才五岁……”
“……我们还活着……我们还记得……”
“……别忘了我们……”
那些声音,是记忆的回响,是执念的烙印。
陈牧闭上眼,任由那股庞大的悲伤和期盼冲刷着自己,然后,他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声回应。
“我带着火来了。”
他继续下降,直到抵达避难所厚重的合金闸门前。
这里是通风系统的中央核心。
他毫不犹豫地拔出颈间玻璃管的塞子,将里面那些仿佛燃烧着暗星的灰烬,全部倒入中央通风井巨大的扇叶之中。
下一秒,奇迹发生了。
蓝色的火焰凭空而生,如同一条拥有生命的灵蛇,没有丝毫热量,却带着一股温暖人心的光芒,顺着错综复杂的通风管道,向避难所的每一个角落无声地蔓延而去。
火焰所到之处,那些倚靠在墙边、躺倒在地上、保持着三年前最后姿态的一具具“尸体”,体表的灰尘被蓝焰拂过,竟引发了微弱的肌肉抽搐。
陈牧知道,这还不够。
他需要一个更强大的“引信”来点燃这片记忆的枯草。
他从背包里取出一卷包裹得极其严密的老旧磁带,放入一台同样破旧的录音机里,然后按下了播放键。
一阵“沙沙”的电流声后,一个激昂、熟悉、属于上个世纪的解说声响彻了整个死寂的空间。
“……罗纳尔多带球,他还在带球!他过去了!面对门将!射门——!”
这是1998年世界杯决赛的现场解说。
根据档案记载,这是深井七号在通讯中断前,整个避难所里最后播放的公共内容。
是他们所有人共同的、最后的鲜活记忆。
随着解说员那一声用尽全身力气的嘶吼——“球进了!球进了!!”——响起的瞬间,整片空间的蓝色火焰如同被浇上了汽油,猛然暴涨!
一道无形的精神冲击以通风井为中心,席卷了整个避-难所。
数十个、上百个原本毫无生息的休眠者,在同一时刻,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们的眼球干涸,布满血丝,但深处却重新燃起了名为“意识”的光。
泪水,不受控制地顺着他们干裂的脸颊滑落。
一个离陈牧最近的老者,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他用尽全身力气,朝陈牧伸出枯瘦的手。
“你……听见我们了?”
陈牧重重地点了点头,上前一步,将一名最虚弱的幸存者背到自己身上,开始向上攀爬。
身后,蓝色的火焰如藤蔓般缠绕着井壁,光芒所及之处,将更多的人从长达三年的噩梦中缓缓唤醒。
一切,似乎都在走向最好的结局。
然而就在这时,他颈间那已经空了的玻璃管,突然发出了剧烈的震动!
陈牧心中一凛,立刻低头看向手腕上的传火地图。
地图上,原本代表深井七号的那个孤立光点,此刻正疯狂地向外延伸出无数条蓝色的光线,与周围其他沉寂的避难点开始连接,形成了一张覆盖了上百公里的巨大“记忆网络”。
这张网,正在被点亮!
但更诡异的,是这张记忆之网的边缘,一个从未被标记过的未知区域,突然浮现出一个全新的火字。
那火字扭曲而潦草,却带着一股让陈牧灵魂战栗的熟悉感。
它写着两个字:“救我”。
那字迹,竟与他前世在便利店打工时,被劫匪枪杀的那位年轻店员临死前,用血在地上写下的求救笔迹,一模一样。
陈牧向上攀爬的脚步,猛地一顿。
他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呼吸都停滞了。
是巧合?是幻觉?
还是……记忆,已经开始跨越生死,自己选择传火者了?
井壁之上,蓝焰摇曳,井壁之下,百废待兴。
而陈牧悬在半空,第一次对这火焰的本质,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动摇和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