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已经进入战斗状态、枪管手臂微微颤动、随时准备倾泻火力的合成体,竟然在原地停顿住了。
它们像一群接收到错误指令的机器,僵在原地,复眼中的红光疯狂闪烁,似乎在焦急地等待着某种它们早已熟悉、早已写入核心程序的信号——那一声清脆、嘹亮、代表着“战斗开始”的枪响。
一秒,两秒,三秒……
泵房内死寂一片,只有合成体内部能量核心发出的微弱嗡鸣。
预期的枪声没有传来。
这种前所未有的“沉默”,彻底扰乱了它们的逻辑回路。
突然,其中一具最靠近管道出口的合成体,胸腔内的能量核心猛地亮起刺眼的白光,随即“轰”的一声,它竟从内部自燃起来!
高温瞬间引爆了它体内的能量回路,炽热的火球将它炸成一堆焦黑的零件。
这声爆炸,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连锁反应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蔓延开来。
幸存的合成体仿佛陷入了“谁才是真品”的终极识别混乱。
它们的核心程序在“等待枪声”和“消灭威胁”两个矛盾的指令间彻底崩溃。
下一秒,它们调转枪口,开始疯狂地互相扫射,将致命的火力倾泻在不久前还是同伴的躯体上。
一时间,主泵房内火光冲天,爆炸声、金属撕裂声不绝于耳,一场由沉默引发的自相残杀,惨烈上演。
陈牧平静地看着这一切,直到最后一具合成体在同类的炮火下化为碎片。
他这才放下手臂,带领队员们走出管道。
他踏过满地燃烧的金属残骸,径直走向泵房中央那个巨大的圆形平台。
平台上,一具尚未完成的全金属人形体静静地矗立着。
它比其他合成体更加高大、精密,双臂是两管狰狞的突击步枪结构,此刻正无意识地反复开合,机械结构发出“咔咔”的空响,却始终无法完成一次完整的击发循环。
这是它们的“母体”,是所有合成体的原型机。
陈牧走到它面前,俯下身,将手中那把冰冷的1911手枪,轻轻地、如同放置一件圣物般,放在了它敞开的胸腔核心接口处。
枪身与接口接触的瞬间,整座平台突然发出一阵低沉如野兽哀鸣的嗡嗡声。
紧接着,泵房内所有幸存的灯光,无论是警示的幽蓝还是燃烧的橘红,都在一瞬间由亮转黑。
绝对的黑暗与死寂,降临了。
陈牧缓缓转身,向着身后的队员走去。
他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语,在空旷死寂的泵房中激起层层回荡:
“枪没响,人先跪——这不是战斗,是审判。”
队员们敬畏地望着他的背影,为这神迹般的胜利而震撼。
然而,就在陈牧即将踏出平台范围的刹那,他猛地停住了脚步,身体微微一僵。
在他身后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在那具本应彻底“死亡”的全金属人形体胸口,那把他留下的1911手枪,正散发出一缕极其微弱、却又无法忽视的猩红色光芒。
一丝若有若无的低频震动,正从枪身传来,仿佛一颗沉睡了百年的心脏,正试图重新开始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