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飞速扫过加密数据库,最终停留在一个标记着“绝密-尘封”字样的文件上。
那是一段旧录音——末世初期,一位被围困的军官为了拯救被尸群包围的女儿,向着尸王跪地求饶的音频。
那声音里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卑微与绝望。
林九的他以最快的速度剪辑音频,剔除掉所有背景和前因后果,只保留了那位父亲撕心裂肺的一句:“……我什么都愿意做!”
他将这句被剥离了人性的乞求,混入刺耳的电流杂音,伪装成一种宏大的、代表着全体人类的“集体意志”信号。
“功率开到最大!目标,地底!”林九对着通讯器嘶吼,“它不是想听我们的心声吗?那就让它听听,我们‘放弃抵抗’的声音!”
高功率发射器嗡嗡作响,这道被伪造的“背叛音频”,如同一把无形的利剑,穿透岩层,直刺地底深处那未知的存在。
与此同时,陈牧已经带着几名亲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据点外围的另一侧。
他没有参与近身肉搏,而是指挥着手下,用废弃的油桶、扭曲的铁皮和钢筋,迅速搭建起一个个简陋而怪异的共振腔体。
他从林九那里拿来了仅剩的半卷“孩子梦话”磁带,毫不犹豫地将其剪成了无数碎片,然后将这些碎片与空弹壳、小铁片一起,悬挂在那些腔体内部。
“它想听人性?”陈牧迎着风,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寒光,“我们就给它一堆真假难辨的‘人声迷宫’。”
这些被他称为“声阱”的装置,在风中发出细碎而杂乱的声响,与远处战场的喊杀声、林九广播的“投降”声,以及空气中那道无形的“共情场”,交织成一片混乱的交响乐。
就在这时,被林九的音频干扰,行动出现一丝迟滞的拟情尸,终于有几具脱离了主战场,晃晃悠悠地踏入了陈牧布下的“声阱”区域。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当它们踏入那片区域,倒置的共情场与那些真假混杂的“人声”瞬间发生了剧烈的干涉。
一具拟情尸突然停下脚步,双手死死抱住自己的头颅,喉咙里发出了婴儿般凄厉的啼哭;另一具则像得了失心疯,一遍遍用拳头捶打自己的胸口,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嘶吼:“妈妈……别走……别走……”
它们的神经系统彻底紊乱了。
母体植入的统一指令,被无数个细碎、矛盾、真假莫辨的人性片段所淹没、撕裂。
它们开始彼此冲撞,攻击同类,体内的神经丝线像断了电的灯泡般疯狂抽搐、闪烁,最终纷纷瘫倒在地,化作一滩滩蠕动的烂肉。
“就是现在!”赵雷抓住战机,早已等候多时的突击小队如猛虎下山,他们手中不再是枪,而是沉重的消防斧。
斧刃划破空气,干脆利落地斩断那些还在抽搐的尸体的主神经束,彻底终结了它们的活动。
战斗在一种惨烈而诡异的氛围中落下了帷幕。
黄昏时分,林九的实验室里再次响起警报,但这一次,不是敌袭。
“陈哥,你听这个。”林九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播放了一段刚刚截获的、来自地底深处的信号。
那是一段清晰的、不带任何杂音的广播,一个冷静、沉稳、极具说服力的男声,响彻在整个实验室内:
“放弃抵抗,我能给你们安宁。”
陈牧听着这个声音,脸上的肌肉没有一丝一毫的抽动。
因为那个声音,正是他自己的。
母体,在经历了欺骗与反欺骗的较量后,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进化了。
它不再满足于被动的情感场,而是开始主动模仿、学习,甚至……撒谎。
“呵,”陈牧发出一声冷笑,那笑声里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它终于学会撒谎了。可它不知道——真正的狠人,从不说‘安宁’这两个字。”
他转过身,望向窗外血色残阳下的无尽荒原,目光深邃如渊。
“它在模仿强者,却不懂,强者从不求安。”
夜色降临,据点的喧嚣渐渐平息,所有人都沉浸在劫后余生的疲惫与对未来的迷茫之中。
而陈牧,却独自一人站在指挥室的巨大沙盘前,久久不语。
他指尖捻起一枚代表着“母体”的黑色棋子,又缓缓放下。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会迎来新一轮的备战指令时,陈牧却做了一个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的举动。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扛起一把工兵铲,独自一人,沉默地走到了据点中央那片空旷的广场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过去。
他们看到,他们的领袖,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用那把冰冷的工兵铲,开始一下一下地,挖掘着脚下坚实的冻土。
他要做什么?
没人知道。
但那沉稳而有力的挖掘声,仿佛每一下都敲击在众人的心上,预示着一个无人能够理解的、全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