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痞子们的新生(爆)(2 / 2)

“铁蛋!”

赵癞子最后看向那憨厚的壮汉。

“你小子力气大,腿脚稳当,认死理。几条商道之间跑腿联络、押送‘要紧货’(情报)、给各处的兄弟送补给,这活就交给你!”

“别的不求,东西必须安全送到!送到指定的人手里!敢有闪失,敢丢了,老子扒了你的皮!”

铁蛋放下啃了一半的饼子,用力擦了擦嘴,瓮声瓮气,语气却斩钉截铁:

“大哥!县太爷!让俺送啥,俺送到!谁抢,俺捶死他!密语……俺……俺使劲学!”

他心思单纯,只知道跟着大哥和县太爷有肉吃,有暖衣穿,还能干“大事”,比当街溜子强百倍!

看着手下兄弟眼中燃起的、或狂热或沉稳或坚定的火焰,赵癞子心中大石落地,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和责任感。

他猛地一拍瘸腿桌子,震得银锭叮当作响:

“好!都他娘的是条汉子!大人看得起咱们这群泥腿子,教咱们通天彻地的本事,给咱们指了条金光大道!”

“咱们就得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豁出命去干!从今往后,清河县街面上,再没有咱们这群撒泼打滚的癞皮狗了!咱们是——”

他卡了一下壳,绞尽脑汁想个响亮名号。

油葫芦眼珠一转,立刻接上:“是给周大人办‘大事’的‘暗桩’!是‘周记’的大掌柜、大伙计!”

“对!办大事的暗桩!”赵癞子精神大振,“明儿天一亮,都给老子往死里学!学这保命发财的‘鬼画符’和‘天书’!”

“油葫芦,你脑子转得快,你先跟我学透!老蔫儿,你也用心!然后你们俩再去教老刘和铁蛋!”

“谁他娘的敢偷懒,耽误了大人和兄弟们的前程,老子打断他的狗腿!”

染坊破败的厢房,瞬间变成了“大夏朝第一届情报骨干速成班”的课堂。

油灯昏黄,寒风从墙缝里呜呜灌入。

赵癞子拿出周平安给的卡片,唾沫横飞地开始教学,把周平安那套市井暴力联想记忆法发挥得淋漓尽致:

“看这个‘a’!像不像你婆娘骂街时张大的血盆大口?嚎丧呢!”

“‘1’!烧火棍!捅他娘的腰眼子!”

“‘2’!水鸭子!扭断脖子炖汤!”

“‘3’!招风耳!揪下来下酒!”

粗鄙不堪的解读在破屋里回荡。

油葫芦笑得前仰后合,学得飞快,还举一反三编更下流的联想;

刀疤刘皱着眉头,努力把符号和“捅人”、“放血”、“割舌头”联系起来,倒也记得瓷实;

老蔫儿沉默依旧,但手指在桌上划动的轨迹越来越快,越来越准;

铁蛋则一脸严肃,像练拳一样,一边比划一边念念有词:“棍……捅!鸭子……炖!耳朵……揪!”。

教学场面混乱、粗俗,却充满了底层特有的旺盛生命力和一种“知识改变命运”的奇异兴奋感。

赵癞子教得口干舌燥,嗓子冒烟,时不时骂两句“榆木疙瘩”、“蠢死算了”,但看着这群昔日只懂好勇斗狠的兄弟,此刻笨拙却无比认真地握着树枝当笔,在沙土上划拉那些“鬼画符”。

甚至能结结巴巴拼出“da ren”(大人)、“qg he”(清河)这样的词,一股混杂着成就感、责任感和“老子也能当先生”的爽感油然而生。

夜渐深,寒风更烈。

赵癞子留下脑子最活的油葫芦和心思最细的老蔫儿继续挑灯夜战,强化记忆。

他自己则裹上那件轻暖得如同无物的羽绒服,带着刀疤刘和铁蛋,揣着部分银两作为他们各自的启动盘缠和路费,走出了染坊。

正月二十四的深夜,万籁俱寂,月光惨白,照得积雪的街道一片清冷。

三人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穿行在空无一人的街巷。

他们的目标是为即将远行的兄弟们做最后的准备和嘱托。

在一家早已打烊、但老板就住在后院的骡马行前,赵癞子停下脚步。

“铁蛋,明儿一早,你就去找‘老骆驼’一个常跑西北的老行商,塞给他二两银子,就说想跟他商队去蜀中讨生活,路上帮忙喂牲口扛行李。”

“到了地头,自然有人接应你。记住,多看少说,把东西捂严实了!”

他塞给铁蛋一小锭银子,“这是盘缠和应急钱,省着点花!遇到剪径的毛贼,打得过就打,打不过跑!保命第一!”

铁蛋用力点头,把银子贴身藏好,瓮声道:

“大哥放心!俺晓得!”

接着,他们来到城东一家不起眼的成衣铺后门,赵癞子有节奏地敲了几下门板。

片刻,门开了一条缝,一个睡眼惺忪的老头探出头。

赵癞子塞过去一块碎银:“王裁缝,照之前说好的,三套半新不旧、料子还行的行商衣服,江南、京城、蜀中各一套!要快!”

这是为油葫芦、刀疤刘、铁蛋准备的伪装行头。

最后,在靠近北城门的一条漆黑小巷里,赵癞子停下脚步,转身,看着黑暗中刀疤刘那张凶悍的脸。

“老刘,”赵癞子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凝重,“京城是真正的鬼门关,柳老狗手眼通天,爪牙遍地。你是咱们兄弟里最硬的一条汉子,这把尖刀,大人要插在最要命的地方。”

他解下自己腰间一把带着体温的匕首,塞进刀疤刘手里。

这匕首短小精悍,刃口泛着幽蓝的光,是周平安赏给他的精钢利刃,远超这个时代的工艺。

“拿着防身!记住,多看,多听,少动!遇到盘查,就说是北边逃难来的苦哈哈,投奔亲戚。”

“铺子的事,我会派信得过的行商,拿着大人的亲笔信和后续资金去京城找你接头。”

“你的任务就是站稳脚跟,把眼睛耳朵用好!真到了要命的关头……什么都别管,跑!活着回来!铺子可以再开,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刀疤刘接过那把冰冷的匕首,紧紧攥在手里,指节发白。

他脸上的刀疤在月光下扭曲着,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决绝的狂热。

“大哥,”他声音嘶哑,“我老刘烂命一条,能替大人和您去京城钉颗钉子,值了!放心,我这条命,阎王爷不收,柳老狗也别想轻易拿走!他的动静……我盯死了!”

他反手将匕首插入靴筒,动作干净利落,仿佛那冰冷的钢铁已经与他融为一体。

三人不再言语,只是用力地互相拍了拍肩膀,无声的嘱托和沉重的信任在寒夜中传递。

赵癞子看着刀疤刘和铁蛋魁梧的身影,裹紧羽绒服,如同两尊沉默的石像,分别融入通往不同方向的黑暗之中。

油葫芦明日一早也会启程,混入南下的商队。

老蔫儿稍晚一步,等蜀道铺子的初步联络点由铁蛋建立起来。

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雪沫,抽打在脸上生疼。

赵癞子独自站在空旷死寂的街心,望着兄弟们消失的方向,又回头望了望县衙那模糊的轮廓。

一股混杂着离愁、豪情、巨大压力和对未来的无限野心的复杂情绪在他胸腔里翻腾。

他知道,今夜之后,这群清河县的“烂泥”,将如同离弦之箭,射向大夏王朝最繁华也最危险的角落。

他们的“新生”,始于县衙后院那间温暖的书房,始于那些“鬼画符”和“天书”,始于此刻这刺骨的寒风和无边的黑夜。

染坊厢房的灯火,依旧顽强地亮着。

透过破窗的缝隙,隐约可见油葫芦兴奋地在沙盘上写写画画,老蔫儿则对着油灯,一遍遍默写着那些奇异的符号,神情专注得如同朝圣。

种子已经播下,只待破土而出,在无人知晓的暗处,悄然织就一张覆盖天下的无形之网。

而这一切的源头,是那位端坐县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周平安周大人。

赵癞子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回染坊。

他的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