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雨浩猛地睁开眼，剧烈的头痛如同无数根钢针狠狠扎进太阳穴，让他眼前瞬间被浓黑的眩晕吞噬，只能下意识地张大嘴，贪婪地吞咽着帐篷里冰冷的空气。
那股寒气涌入肺腑时，却裹挟着难民营特有的恶臭。
血腥的铁锈味、汗水发酵的酸腐味，还有弥漫在每个角落的、化不开的绝望气息，像一张湿冷的网，死死裹住了他的呼吸。
他费力地转动脖颈，才发现自己正蜷缩在帐篷最角落的破草堆上，身上盖着一条灰扑扑的薄毯。
毯子的纤维早已磨损得露出线头，凑近时能闻到一股刺鼻的霉味，像是在阴湿的地窖里埋了整整一个冬天。
“我……这是在哪里？”霍雨浩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茫然地环顾四周，视线好不容易才从模糊的重影中聚焦。
这顶临时搭建的帐篷低矮又狭窄，帆布上布满了破洞，冷风正从缝隙里灌进来，卷起地上的尘土。
帐篷里挤着十几个人，大多是衣衫褴褛的平民，有人胳膊上缠着渗血的布条，有人腿骨扭曲地肿成一团，还有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用布满皱纹的手紧紧抱着怀里已经没了呼吸的孩子，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一滴泪，只有一片死寂的麻木。
压抑的哭泣声从帐篷东侧传来，是个年轻的妇人，她用脏兮兮的衣袖捂着嘴，肩膀却控制不住地颤抖，哭声被死死憋在喉咙里，像被掐住的小猫，听得人心里发紧。
不远处还躺着个断了腿的士兵，他每喘一口气都要闷哼一声，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在满是污垢的皮肤上冲出两道浅浅的痕迹。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织成一张沉重的网，压得霍雨浩胸口发闷。
记忆如同破碎的玻璃碴，突然毫无预兆地涌入脑海，混乱地冲击着他的意识。天斗城宏伟的城墙、全大陆高级魂师学院精英大赛的欢呼声、史莱克学院战旗上飞扬的绿色纹路……画面猛地切换，他看到日月皇家魂导师学院的聚能裂变炮对准了赛场，炮口凝聚的光芒刺眼得让他睁不开眼，那道蕴含着毁灭性力量的光束划破空气时，连周围的空间都在微微震颤。
然后，就是那道骤然暴涨的白光，瞬间吞噬了他的视野！
更让他心惊的是，在那千钧一发的瞬间，他的身体里突然涌起一股不受控制的冲动。
他竟然将聚能裂变炮最细微的弱点，精准地共享给了戴钥衡和马小桃！
那些关于炮身结构的破绽、能量流转的漏洞，根本不是他凭借自己的观察能发现的，像是有人强行将这些信息塞进了他的精神之海，再通过他的灵眸武魂传递出去。
“作弊！”
这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突然狠狠烫在他的心上，尖锐的羞愧感顺着血液蔓延到四肢百骸，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我……我竟然在那么重要的比赛上作弊了？”霍雨浩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不敢置信。
他从小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走进史莱克学院，一直以来都以“正直”为信条，拼尽全力修炼魂技，就是想凭着自己的实力赢得别人的尊重，可在大赛最关键的时刻，他却做了最不齿的事。
是玄老的安排吗？
不对，当时他并没有收到玄老的任何指令，反而像是被一种更隐晦、更不容置疑的意志操控着，不由自主地动用了那股不该在赛场上使用的力量，硬生生打破了比赛的公平。
霍雨浩皱紧眉头，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感觉，心脏却在胸腔里狂跳不止。
这种被操控的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好像是从离开史莱克城，跟着学院队伍前往天斗城参加大赛之后。他记得有好几次，自己的想法突然变得很奇怪，明明平时很谨慎，却会莫名生出冒险的念头；明明知道有些魂技还没练熟，却迫不及待地想在众人面前展示。
他下意识地沉入精神之海，却发现平日里最活跃的天梦冰蚕此刻蜷缩在角落，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言不发；而冰帝的气息也变得异常躁动，原本澄澈的冰蓝色能量里，竟然掺杂着一丝淡淡的灰黑色，像是被什么东西污染了。
更让他不安的是，他自己的情绪和判断，最近总是会变得异常亢奋，被一种强烈的“想赢”“想证明自己”的执念驱使着，甚至盖过了平时的理智和原则。
是因为大赛的压力太大了吗？
霍雨浩摇了摇头，心里却很清楚，这不是压力的问题。
那种感觉更像是有无数根细小的藤蔓，悄无声息地钻进他的意识里，一点点缠绕着他的意志，让他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傀儡。
就在他陷入自我谴责的漩涡时，帐篷外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尖锐的声音像一把刀子，狠狠划破了难民营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