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的空气仿佛被方才那番关乎星球未来的宣言冻结了。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直静立旁观的海瑟音，却缓缓上前了半步。
她那双如深海般静谧的眼眸扫过在场众人，最终落回霍雨浩身上，声音清冷平静，却像一股温润的暖流，悄然融化了坚冰，打破了僵局：“陛下的宏愿，向来如此。不过眼下，”她话语微顿，带着一种奇异的、能抚平焦躁的力量，“还是先处理更实际的事务。”
她的目光依旧平静无波，看不出丝毫情绪，对着霍雨浩问道：“小冰鱼儿，你的烤鱼，还作数吗？”
“啊？作数！当然作数！”霍雨浩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如释重负的急切。
他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能从那过于沉重、压得他喘不过气的“星球未来”话题中暂时解脱出来，简直是天大的恩赐。
他连忙转身，动作甚至因慌乱而显得有些笨拙，开始翻找生火的工具，摆弄烤鱼所需的签子和调料。
此刻，这种机械的、无需过多思考的忙碌，成了他最好的避风港，能让他暂时将刻律德菈那番话背后所代表的、足以颠覆他所有认知的惊人含义抛在脑后。
一旁的缇宝也明显松了口气，赶紧凑过来打下手，一边递着东西，一边凑近霍雨浩，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小声说：“习惯就好，凯撒……只是想法比较宏大。但她人其实不坏，至少对她认可的人，绝对不坏。”这话像是在安慰霍雨浩，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霍雨浩心不在焉地串着鱼，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再次瞥向刻律德菈。
这位刚刚宣布了要“统一大陆”的凯撒，此刻似乎已经对播撒完自己的伟大理想感到满意，正慵懒地倚靠在庭院中一棵古树的树干上。
她纤长的手指间，把玩着一片不知从何处凝聚而来的冰晶，那冰晶仿佛拥有生命一般，在她指尖流转、变幻形态，散发出阵阵惊人的寒气。霍雨浩身为极致之冰的拥有者，对低温极为敏感，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片冰晶所蕴含的寒气，竟比他的极致之冰还要纯粹、还要凛冽几分，那是一种近乎本质的“零度”。
她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霍雨浩窥探的视线，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并未转头看向他，却让霍雨浩心头猛地一跳，赶紧收回了视线，专注地盯着手中的烤鱼，仿佛那是什么需要全神贯注才能完成的精密魂导器。
然而，他的精神之海中，却远没有表面这么平静。
“冰冰！你听到了吗？统一大陆！我的天呐，这野心比哥想象得还要大得多啊！”天梦冰蚕大呼小叫的声音几乎要震彻整个精神海域，“不过你看她这气场，这深不见底的实力……怎么感觉好像还真不是完全没可能？”
冰帝冷哼一声，但声音里却少了几分之前的锐利和全然的否定，多了些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哼，痴心妄想！斗罗大陆势力盘根错节，人类世界的四大帝国、地位超然的史莱克学院，星斗大森林里那些连我们都忌惮的凶兽，还有广袤海洋中的未知存在……哪个是易与之辈？”她顿了顿，似乎也意识到了刻律德菈并非信口开河、毫无根基，“更何况，海洋……嗯，她身边倒是确实跟着一位人鱼族，或许真有些依仗。但即便如此，这条路，也注定是尸山血海，是与整个世界的现有秩序为敌。”
“与全世界为敌……”霍雨浩在心中默默重复了一遍这沉重的字眼，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他想起了自己背负的血海深仇，与那位高高在上的公爵夫人、与那个他名义上称之为父亲的男人之间的恩怨。
曾经，这仇恨如同巨大的阴影笼罩着他的人生。
然而，此刻与刻律德菈这轻描淡写间便要颠覆整个世界的目标相比，他那点私人恩怨，忽然间显得如此渺小，甚至有些微不足道了。
一种难以言说的茫然感涌上心头。
“小家伙，”刻律德菈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几分慵懒的调侃，“你的鱼，快烤焦了。”
霍雨浩猛地从纷乱的思绪中回神，这才发现手中的烤鱼贴近火源的一面已经有些发黑，他赶紧手忙脚乱地翻面，脸颊不禁微微发烫，在两位深不可测的强者面前如此失态，让他感到有些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