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鸿,这是最后的机会。”赵德明的脸上再也看不到丝毫伪装的“惋惜”,只剩下赤裸裸的阴狠和急于求成的不耐烦,“签了这份认罪书,承认你被日方收买,泄露‘利剑行动’机密,并供出你的同党,我可以向上峰求情,饶你不死。”
一份写好的“认罪书”被拍在沈惊鸿面前的桌子上。
沈惊鸿抬起眼皮,扫了一眼那份充斥着捏造罪名的文书,嘴角勾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嘲弄的弧度,随即又迅速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疲惫、恐惧和挣扎的复杂表情。他低下头,声音沙哑而微弱:“赵副区长……我……我没有……”
“没有?”赵德明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煤油灯灯焰剧烈晃动,“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给我用刑!”
两个行刑手上前,粗暴地将沈惊鸿架起,绑在了一个十字形的木架上。皮带深深勒进他的手腕,传来一阵剧痛。
鞭子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狠狠抽在他的背上。单薄的囚衣瞬间破裂,皮开肉绽,火辣辣的疼痛席卷全身。
沈惊鸿闷哼一声,咬紧牙关,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强迫自己放松肌肉,不去对抗,让身体呈现出一种遭受巨大痛苦后的虚弱和震颤。他发出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呻吟,眼神开始变得涣散,仿佛意志正在被一点点摧毁。
“说!你是怎么把情报泄露给山口的?你的同党还有谁?是不是重庆那个姓林的女人?”赵德明在一旁厉声喝问。
“没……没有……同党……”沈惊鸿的声音气若游丝,“林薇……她是……清白的……”
“还嘴硬!打!继续打!”
鞭子如同毒蛇,一下又一下地噬咬着他的身体。疼痛如同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的神经防线。他紧紧守住灵台的一点清明,不断提醒自己这是在演戏,是为了那个至关重要的“契机”。
他需要计算着疼痛的承受极限,需要在恰当的时机表现出“崩溃”的迹象,但又不能太快屈服,以免引起怀疑。
汗水、血水混杂在一起,浸透了他破碎的衣衫。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被咬出血痕,呼吸变得急促而微弱。
不知过了多久,当行刑手再次举起鞭子时,沈惊鸿猛地抬起头,用一种近乎崩溃的眼神看着赵德明,声音颤抖,带着哭腔:“别……别打了……我说……我……我说……”
赵德明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他挥手制止了行刑手,快步走到沈惊鸿面前,几乎是贴着他的脸,逼问道:“快说!是不是你泄的密?”
沈惊鸿剧烈地喘息着,眼神涣散,似乎精神已经处于崩溃边缘,他断断续续地说:“是……是我……是我无意中……说漏了嘴……”
“说漏了嘴?跟谁?”赵德明紧追不舍。
“跟……跟一个……不太熟的朋友……喝……喝酒的时候……”沈惊鸿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随时会昏厥过去。
“名字!那个朋友的名字!”赵德明厉声喝道。
“叫……叫……”沈惊鸿的眼神更加迷茫,似乎在努力回忆,最终无力地垂下头,“我……我记不清了……当时喝多了……”
“混账!”赵德明气得一脚踹在旁边刑具架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他想要的是白纸黑字、指向明确的认罪,而不是这种含糊其辞、无法落实的“酒醉失言”!
但他看着沈惊鸿奄奄一息、似乎真的快要撑不住的样子,又觉得或许再加一把劲,就能让他彻底屈服,写出完整的认罪书。
“给他泼醒!继续问!”赵德明恶狠狠地命令道。
一盆冰冷刺骨的盐水泼在沈惊鸿血肉模糊的背上,顿时带来一阵钻心的剧痛,让他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压抑的惨哼,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
就在这极度痛苦的混乱中,他的目光似乎无意地、极其短暂地与站在刑讯室角落阴影里的一个人影交汇——那是柳如烟!她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这里,正静静地站在那里,面无表情,仿佛只是一个冷漠的旁观者。
但沈惊鸿却从她那看似平静无波的眼神深处,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的确认和……一丝决绝。
契机……快要到了吗?
沈惊鸿心中凛然,他知道,柳如烟在告诉他,她看到了他的“表演”,并且,她准备行动了。
他必须再坚持一下,必须给柳如烟创造出那个安全传递证据的“契机”!
他重新低下头,发出更加虚弱和无助的呻吟,仿佛灵魂都已支离破碎。
赵德明看着他那副样子,烦躁地在刑讯室里踱步。他需要沈惊鸿的认罪书来平息重庆的舆论,来巩固自己的地位,来向山口一郎证明自己的价值。不能再拖下去了!
“把他关回去!明天继续!”赵德明最终挥了挥手,语气中充满了戾气,“我就不信,撬不开他的嘴!”
沈惊鸿被像破布一样从木架上解下,拖回了那间阴暗的囚室。
身体上的疼痛是真实的,火辣辣地灼烧着他的神经。但他的内心,却是一片冰冷的清明。
戏,已经演到了高潮。接下来,就是等待落幕的时刻。
他靠在墙上,艰难地调整着呼吸,感受着生命力和意志力在痛苦中一点点凝聚,如同淬火的精钢。
窗外,夜色渐浓。上海的夜空,看不到星星,只有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但在这黑暗之下,潜流汹涌,决定命运的时刻,正在一分一秒地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