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吧。”老妇人最终侧身让开了通路,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三人连忙闪身进去。老妇人迅速关上门,重新插好门闩。
屋内陈设简单,却收拾得颇为整洁,带着一种老派人家的讲究。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草药味。老妇人将油灯放在堂屋的八仙桌上,昏黄的光线照亮了她布满皱纹却依稀能看出昔日清秀轮廓的脸庞。
“我姓谢,街坊都叫我谢阿婆。”老妇人开口,目光落在林薇身上,“是赵先生交代过,可能会有位姓林的姑娘过来暂住。”
她果然知道!林薇心中稍定,微微躬身:“谢阿婆,打扰您了。我叫林薇,这两位是我的同伴,阿珍和荷花。”
谢阿婆点了点头,没有多问,只是指了指旁边的房间:“楼下西厢房空着,你们可以先住下。家里就我一个老婆子,儿子……没了,儿媳妇带着孙子回娘家避难去了。”她的语气平淡,但提到“儿子没了”时,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痛楚,却没有逃过林薇的眼睛。在这乱世,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多谢阿婆收留。”林薇真诚地道谢。能有一个遮风挡雨、相对隐蔽的落脚点,在此时此刻,已是莫大的幸运。
谢阿婆摆了摆手,转身走向厨房:“灶上还有点热水,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兵荒马乱的,没什么好东西,将就一下吧。”
看着谢阿婆佝偻的背影,林薇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在这人人自危的时刻,这位看似冷漠的老妇人,却愿意冒着风险收留她们这些陌生人,这份善意,如同黑暗中的微光。
她们安顿下来。西厢房不大,只有一张简单的板床和一张旧桌子,但对于颠沛流离已久的三人来说,已是难得的安稳。阿珍仔细检查了门窗,确认安全。荷花大概是累极了,吃了点谢阿婆端来的热粥,便靠在林薇身边沉沉睡着了,小手依旧紧紧攥着林薇的衣角。
林薇和阿珍却毫无睡意。窗外,远处零星的枪炮声依旧隐约可闻,提醒着她们危险的临近。租界,这块最后的“孤岛”,还能支撑多久?
“小姐,这里恐怕也不能久待。”阿珍压低声音,眉头微蹙,“日军一旦完全控制上海,必定会进入租界清算。苏婉清和那些汉奸,也不会放过任何搜查抗日分子的机会。”
林薇点了点头,她何尝不知。这里只是一个临时中转站。“我知道。但我们先休整一下,打听清楚外面的情况再说。赵教授既然安排这里,应该有其道理。”
她走到窗边,透过糊着窗纸的缝隙,望向外面沉沉的夜色。上海的夜空被远处的火光映成一种诡异的暗红色,仿佛巨兽受伤后流淌的血液。这座曾经繁华如梦的东方巴黎,正在血与火中痛苦地呻吟、沦陷。
而她,被困在这即将沉没的孤岛上,与心爱之人隔着一片无法逾越的火海和硝烟。前路茫茫,危机四伏。
但握紧胸口的纽扣,感受着身边荷花平稳的呼吸,以及阿珍无声的守护,林薇深吸了一口气。无论如何,她必须活下去,带着希望,也带着责任,在这烽火连天的岁月里,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