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上，晏婉儿几次三番，或明或暗地旁敲侧击。
从孩子具体的生辰八字，到幼时有无趣事，甚至隐晦地问及陆瑶怀孕生产时的细节与感受，试图从中找到一丝蛛丝马迹，确认这孩子究竟是否钱氏夫妇亲生。
陆瑶始终应对得体，言语周到，将一个个或直接或迂回的问题圆了过去，心中却愈发笃定，这位司夫人对自家“女儿”的关切，早已超出了寻常的感恩范畴。
她敏锐地注意到，自己每一次提及孩子的聪慧和机灵时，晏婉儿眼中那复杂难辨的失落与纠结便会加深一分，那是一种期盼被现实不断打击后的痛苦。
这种矛盾而痛苦的反应，让陆瑶嗅到了极其不寻常的气息。
前方距离不远的马车里，气氛同样凝重。
闻人煌和牵机表情严肃，钱多多更是蹙紧了眉头，胖脸上满是忧虑。
晏婉儿怎么都不可能想到，此刻与她同行的这几个人，都绝非等闲之辈，她与陆瑶在车厢内的每一句对话，早已被前方马车里的三人听得清清楚楚。
钱多多忍不住望向闻人煌，压低声音：“老大，这位司夫人……难道是已经知道了小希鸾不是我的女儿？”
牵机却缓缓摇头：“不像，看她问话的方式，更像是在想确认什么。”
闻人煌沉默不语，眸色深沉。
钱多多踌躇了片刻，还是没忍住，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如同耳语：“老大，你说……他们有没有可能，就是小希鸾的亲生爹娘？”
闻人煌只是抬眼淡淡地瞟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却让钱多多瞬间闭了嘴，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牵机直接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语气带着嫌弃：“说你蠢你还真不喘气！动动脑子！将军夫妻二人可都是纯正的人族，能生出我小徒弟那种万年难遇，人妖双修共体的小怪物吗？这根本就不是血脉传承能解释的通的事！”
……
是夜，车队在一处较为平坦开阔的河滩旁扎营休整。
篝火噼啪作响，跳动的火焰映照着众人神色各异的脸庞，光影明灭。
闻人煌端着一碗刚热好的汤，缓步走到独自坐在一块光滑大石上，望着跳跃火焰怔怔出神的晏婉儿身旁。
“司夫人似乎心事重重。”闻人煌的声音不高，在这静谧的夜里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穿透力与魄力。
晏婉儿猛地从纷乱的思绪中回神，看到是那位气质超凡，自称是钱老板兄长的男子，心中微微一紧，面上却强自镇定，挤出一丝勉强的笑意。
“钱先生，多谢关心，只是……有些挂念夫君，也有些担忧钱小姐的病情。”她下意识地用了最稳妥的理由。
望着闻人煌那张出色的脸，再想起钱莱也那圆滑富态，透着商贾精明的模样，晏婉儿面上不由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尴尬。
刚才下了马车，初见时，她是真没把这两位外貌气质天差地别的人当成是亲兄弟。
就连那位钱家随行的女医师都是位美人。
闻人煌在她身旁不远处坦然坐下，将手中的汤碗递过去。
他开门见山，语气平淡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我听阿瑶说了，这一路上，夫人对我那侄女的关切，似乎远超寻常，她在北城救了司将军，司家感恩图报，理所应当，但夫人反复打听她的身世细节，倒不像仅仅是感谢，更像是在……确认什么。”
他微微倾身，声音压低了几分，那双深邃的眼眸在火光映照下稍显寒意，带着毫不掩饰的压迫感直射向晏婉儿：“夫人，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您究竟在找什么？或者说，您在怀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