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一个行脚僧路过望仙镇,走进“莲心居”要了一碗茶。看到墙上挂着的那串莲子,忽然惊呼出声:“这是……剑莲宗的信物!”
李云歌只是淡淡一笑:“都是过去的事了。”
僧人行礼告辞时,留下一串菩提子念珠,说是从西域带回的,与当年圣道碑上苦行僧刻的莲纹是同一株菩提树所结。苏婉清将念珠挂在门楣上,风吹过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像极了当年圣道碑前的铜铃声。
四、岁月静好
转眼又是三年。
望仙镇的桃树开了又谢,“莲心居”的木门被往来的客人摩挲得发亮。李云歌的寒症时好时坏,却依旧坚持每日清晨练剑;苏婉清的视力有些模糊了,却总能准确地找到茶罐里的莲子。
这日傍晚,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金红。镇上的孩子们刚放学,涌进茶馆,七嘴八舌地说:“李爷爷,今天来了个很厉害的剑客,说要找您切磋呢!”
李云歌放下手中的茶碗,望向门口。只见一个身着青衫的年轻男子站在那里,腰间悬着一柄长剑,剑鞘上的莲纹虽新,却与“承影剑”有着七分相似。
“晚辈是剑莲宗江南分舵的弟子,”年轻男子躬身行礼,声音带着激动,“奉赵掌门之命,特来给师伯、师娘送今年的新茶。”
他解开背上的行囊,取出一个精致的锡罐,里面装着新采的碧螺春,还有一封赵寒的亲笔信。信中说,剑莲宗已在江南开设了十处武学馆,不仅传授剑法,更教百姓读书识字;柳烟将苏婉清的医书整理成册,救治了不少贫苦人家;连神武国的武藏后人,都带着弟子来中原交流,住在当年的望仙镇分舵。
“赵掌门还说,”年轻男子看着院门上的“莲心居”木牌,眼中满是敬意,“这三个字,他常对弟子们说起,说这才是剑莲宗的根。”
苏婉清端来刚煮好的新茶,茶汤清澈,带着淡淡的莲香。年轻男子捧着茶碗,忽然发现碗底的落款——是两个小字:“云婉”,笔画依偎,像极了相携的两人。
夜幕降临时,年轻男子告辞离去。李云歌和苏婉清坐在廊下,望着天上的明月,月光洒在他们身上,如同五十年前,汴京大校场的那一夜。
“你听,”苏婉清忽然轻声道,“镇上的学堂里,孩子们在读《剑莲真意》呢。”
远处果然传来朗朗的读书声,稚嫩的嗓音念着“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与院中的虫鸣、桥下的流水,交织成一曲宁静的歌谣。
五、江湖入梦
深秋的望仙镇,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秋雨。
李云歌的寒症犯了,整日躺在床上,却精神很好,总爱让苏婉清读赵寒的来信,或者讲些镇上的琐事。苏婉清便坐在床边,一边为他掖好被角,一边慢慢说着:张屠户的儿子进了剑莲宗的武学馆,李秀才的女儿学会了吹笛,连桥头卖花的老婆婆,都能说出几句“以武证道”的道理。
“还记得当年在富士山,”李云歌忽然开口,声音有些虚弱,“赵寒用剑劈开冰墙,你说那剑光像极了泉州港的浪花。”
“记得。”苏婉清握住他的手,他的指尖冰凉,却依旧有力,“你还说,等咱们老了,就去海边住,看潮起潮落。”
“这里也很好。”李云歌望着窗外的雨丝,雨打在桃树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有桥,有水,有你我,还有……”
他的话没说完,便陷入了沉睡。苏婉清没有惊动他,只是静静地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像往常无数个清晨和黄昏一样。
雨停时,天边泛起鱼肚白。苏婉清轻轻放下他的手,走到窗前,看着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院中的桃树上。她取下鬓边的玉簪,放在李云歌的枕边,然后缓缓躺下,将头靠在他的肩头,嘴角带着安详的笑意。
院门上的“莲心居”木牌,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廊下的菩提子念珠随风轻响,屋檐下的莲子串滴着晶莹的水珠,一切都如往常一般,宁静而平和。
许多年后,有剑莲宗的弟子来到望仙镇,看到“莲心居”的木门依旧敞开,院里的桃树每年春天依旧开花,只是再也没见过那对相携的老人。唯有镇上的老人们说,每逢月圆之夜,总能看到两个身影坐在廊下,一个吹笛,一个舞剑,笛声清越,剑光温柔,与桥下的流水、天上的明月,融成一幅最美的画。
那画的名字,叫做岁月静好。
六、余韵悠长
又过了许多年,望仙镇的“莲心居”成了江湖中人人向往的地方。
来这里的,有行侠仗义的剑客,有教书育人的书生,有行医救人的郎中,还有像当年的孩童一样,来听故事的年轻人。茶馆的主人换了一代又一代,却始终保留着最初的模样:粗陶的碗盏,简单的桌椅,还有院门上那三个字——“莲心居”。
墙上挂着一幅泛黄的画卷,画中是两个相携的身影,背景是汴京的圣道碑,碑上的字迹依稀可见,碑前的“承影剑”正发出淡淡的光芒,一道彩虹从剑上延伸,横跨天地,连接着东方的海与西方的山。
有知道典故的老人说,画中的人,就是剑莲宗的开创者,他们用一生告诉世人:真正的武学,不是称霸江湖,而是守护;真正的传奇,不是惊天动地,而是细水长流。
这日,一个背着行囊的少年走进“莲心居”,要了一碗粗茶。他看到墙上的画卷,指着画中那道彩虹问掌柜:“这彩虹,是真的吗?”
掌柜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笑着点头:“当然是真的。它一直都在,在心里,在梦里,在每一个向往美好的人眼中。”
少年捧着茶碗,看着碗底的“云婉”二字,忽然明白了什么。他放下茶钱,转身走出茶馆,腰间的长剑轻轻作响,剑鞘上,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开得正好。
门外,阳光灿烂,望仙镇的石桥上车水马龙,远处的学堂里,传来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与五十年前,一百年前,甚至更久远的岁月里,那声音一模一样,悠长而温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