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威猛地站起身,心中的恐惧像是野草般疯狂滋长,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从前他自己对所有儿子都了如指掌,他们的野心,他们的手段,他们的党羽,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可现在,突然有一个被他遗忘掉,他以为都死了的儿子,冒了出来,变成了一个他完全看不透、想不明、无法理解,更是给他带来众多恐怖的儿子!
这种失控的感觉,比太子、二皇子兵变谋逆,比北蛮叩关,比大周大军压境,还要让他恐惧一万倍!
“王德福!”
楚威的声音嘶哑,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奴才在。”
一直守在门外的王德福连忙小跑进来,躬身侍立。
楚威死死地盯着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惊惧与偏执道:
“朕要你,立刻,马上,动用你所有能动用的人。”
“去查!给朕查清楚!”
“九皇子在冷宫的这十六年,每一天,每一个时辰,他都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看了什么书!”
“哪怕是他踩死过一只蚂蚁,朕都要知道那只蚂蚁的来历!”
楚威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命令。
“朕要知道,他这身鬼神莫测的本事,这些不似凡人的手下,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是,陛下!”
王德福领了这道密旨,只觉得自己的脖颈后面凉飕飕的。
他跟在楚威身边几十年,从未接过如此荒唐,又如此要命的差事。
查一个皇子十六年的过往?
还是一个被扔在冷宫,几乎被所有人遗忘的皇子?
这怎么查?
冷宫那种地方,人员更迭比翻书还快,当值的太监宫女,要么老死了,要么病死了,要么就是犯了错被打发去了更不堪的地方。
能在那里活下来的人,本就是凤毛麟角。
更何况,要去查十六年前的旧事,去问那些可能已经糊涂了的老人,一个孩子每天踩死了几只蚂蚁?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知道楚威为什么要查楚休。
可不应该是大内密探和皇城司去查更为稳妥吗?
那些人才是专业的,才是无孔不入。
京城里谁家老鼠生了几个崽,都门清。
要他查,查个屁啊!
可王德福看着楚威那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睛,一个“不”字也说不出来。
他只能把满心的苦水咽进肚子里,磕了个头,连滚带爬地退出了御书房。
一时间,整个皇宫的暗流,都因为楚威这一道偏执的命令而涌动起来。
王德福动用了自己掌印太监的所有权柄,将手底下最得力的太监全都撒了出去。
他们有的去内务府翻找尘封了几十年的宫人名录,有的去浣衣局、辛者库那些地方,寻找可能从冷宫调出来的老人。
甚至,还有人拿着银子,去宫外的乱葬岗,试图从那些守坟人的嘴里,问出点什么蛛丝马迹。
整个过程,比查一桩谋逆大案还要费劲。
......
翌日,傍晚。
大周,安阳县,醉仙楼。
三层楼阁,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楼内丝竹之声不绝,舞女身姿曼妙,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可这靡靡之音下,涌动的却是刺骨的暗流。
安阳县,乃至附近州郡的文人墨客、士绅名流,几乎倾巢而出,齐聚一堂。
他们表面上是应大夏使臣之邀,前来“以诗会友”,可那一张张挂着虚伪笑意的脸上,眼角眉梢都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倨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