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金属触感透过华贵的官袍,渗入他的皮肤。
以往这些冰冷的触感,只会让他亢奋,现在却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他看着眼前这一座座由钱箱堆砌而成的小山,看着那些“自愿捐献”出来的古玩字画、地契房契,心中宛若刀割。
池文博身边,站着十几个同样“慷慨解囊”的同僚。
礼部尚书张庭的眼眶还是红肿的,吏部侍郎孙培的脸色白得像纸。
他们谁也不说话,只是麻木地看着户部的官吏们清点着自家的家产。
那每一声报出来的数字,都像是一把小刀,在他们心头反复切割。
“张大人府上,捐献白银七十万两……”
“孙大人府上,捐献白银四十万两,良田三千亩……”
池文博听着这些数字,僵硬的脖子缓缓转动,看向身旁的张庭,苦涩笑道:
“张大人,你府上……真有钱啊。”
张庭的嘴角剧烈抽搐了一下,回敬道:
“池大人过奖了,与您这户部尚书相比,下官……不过是九牛一毛。”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苦涩与惊恐。
他们知道,从昨天开始,一切都变了。
就在这时,一名身着黑衣的精干男子走了进来,他径直来到池文博面前,躬身行礼道:
“池大人,时辰差不多了,九殿下有令,该出发了。”
池文博的身体猛地一抖。
九殿下。
这三个字,现在对他来说,比阎王爷的催命符还要可怕。
他挣扎着从银堆上站起来,拍了拍官袍,整理了一下歪斜的官帽,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还有着朝中权臣的威严,沉声道:
“诸位大人,咱们走吧。”
另外十几名大臣,也都整理衣冠,强打精神。
午时,京城朱雀大街。
“咣!咣!咣!”
响亮的铜锣声,响彻云霄。
一支规模庞大到夸张的车队,从户部衙门缓缓驶出,沿着朱雀大街,向着兵部衙门的方向前进。
为首的是一队骑着高头大马的骑士,他们高举着明黄色的旗帜。
紧随其后的,是一辆辆装满了银箱的大车,箱子并未完全封死,从缝隙中能看到里面白花花的银锭。
车队前方,几名嗓门洪亮的军汉,扯着一面巨大的红色横幅。
上面用金粉写着两行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感念天恩,为父分忧。”
“京城百官,忠心可见!”
街道两旁的百姓被这阵仗惊得目瞪口呆,纷纷探出头来围观。
“我的老天爷,这是在做什么?这么多银子!”
“你没看到横幅上的字吗?这是百官捐款,给北境筹集军饷呢!”
“百官捐款?我怎么听说昨天兵部尚书和户部尚书还为军饷的事在朝上吵得不可开交?”
“谁知道呢!但你看,户部池大人,礼部张大人,吏部孙大人……好多大官都跟在车队后面呢!”
人群中,眼尖的人认出了那些跟在车队旁,脸色比哭还难看的朝廷大员。
他们一个个瞧着昂首挺胸,但面色难看,走得有气无力,与整个车队敲锣打鼓的喜庆氛围格格不入。
这场面,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一场轰动京城的“孝心秀”和“忠心秀”,就这么上演了。
将幕后那无声无息的恐怖威胁,变成了一场光天化日之下的盛大表演。
所有知情者,都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而不知情的百姓,则被这股“忠君爱国”的热浪所感染,爆发出阵阵喝彩。
“我大夏有此忠臣贤相,真是我大夏之福啊,小小北蛮,不足为惧!”
“听说就是九殿下号召,百官才幡然醒悟,踊跃捐输的!”
“九殿下真是孝感动天啊!”
“有此等皇子,是我大夏之福啊!”
人群中的议论声,一字不落地传入那些“捐款”官员的耳中,让他们本就难看的脸色,又黑了三分。
幡然醒悟个屁啊!
他们是被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