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纯孝”之心,简直闻者感动,听者落泪。
王德福在旁边听着看着,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太像了。
九殿下的这份忧国忧民,这份为君分忧的赤诚。
简直……简直比那些朝堂上的忠臣还要真切!
可越是这样,王德福就越觉得九殿下恐怖。
楚威终于被这番话击溃了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他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疲惫与绝望。
他像是对着空气说话,又像是在对自己宣判道:
“蛮人……不足为虑。”
“现在,没钱,没粮.....”
“朝堂上,全是一群只知争吵的废物啊。”
他终于说了出来。
将自己最无力,最难堪的一面,暴露在了这个儿子面前。
话音落下,楚休的眼睛瞬间亮了。
那是一种找到了问题根源的,纯粹的喜悦。
他一拍手,脸上所有的愁苦一扫而空。
“父皇!原来是为此事烦恼!”
“这有何难?”
楚威和王德福同时愣住,呆呆地看着他。
国库空虚,没钱没粮,不难嘛?
只听楚休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出了石破天惊的话道:
“国库没钱,兵部没粮,那便让有钱有粮的人,心甘情愿地拿出来便是了。”
他顿了顿,歪着头,笑容纯净。
“至于那些不肯拿的……想必也不是什么忠臣。”
“留着也是为父皇添堵,不如儿臣帮您‘清理’一下,免得碍了您的眼。”
……
整个院子,死一般的沉寂。
楚威猛地从石凳上站了起来,因为起得太急,身体晃了一下,险些摔倒。
他惊恐地看着楚休,像是看着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这就是他想要的答案。
这也是他最恐惧的答案。
楚休关切的上前搀扶问道:
“父皇,你怎么了?快叫太医!”
楚威看着那双饱含关切的眸子中倒映着自己惊慌的模样,清楚看到了自己是何等的狼狈。
他扒开楚休扶着他的手,声音有些颤抖道:
“朕……朕乏了,回宫!”
“父皇,您慢些,一定要保重龙体啊!”
“儿臣会日夜为您祈福,盼您万事无忧!”
楚威听着这“孝心满满”的关切话语,几乎是落荒而逃。
在王德福的搀扶下,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听雨园。
楚休恭敬地送到门口,对着那仓皇的背影,深深一躬挥手告别道:
“父皇慢走,好生歇息。”
“请父皇放心,您的烦恼,就是儿臣的使命。儿臣……绝不会让您失望。”
他的声音,清晰地传到楚威的耳朵里。
御驾上的楚威,面色一白,双手紧紧的抓住了扶手龙头。
直到御驾的影子彻底消失在巷口,楚休才缓缓直起身。
他脸上的“纯真”与“孝顺”如潮水般褪去,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
他漫步回了院子里,重新开始浇灌菜苗。
“来人。”
一个黑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单膝跪地。
“殿下。”
楚休一边浇水,一边看着养心殿的方向,嘴角勾起,神情关切道:
“父皇缺钱,我们就去‘借’。”
“户部尚书池文博,不是说国库里跑耗子都得含着泪走吗?那就从他家开始‘借’。”
“告诉他,这是为父皇分忧,为北境将士尽忠。”
“落日之前,我要看到池文博将银子送进国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