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兰·铁影那震天响的鼾声,如同为白日的喧嚣画上了一个粗重而充满酒气的休止符。他被贝拉夫人和一脸生无可恋的洛德拉姆院长合力搀扶(几乎是拖拽)着离开庭院后,星脉圣所终于彻底沉入了一片祥和而静谧的夜色之中。银月高悬,清冷的月光透过水晶穹顶,洒下遍地清辉,仿佛将之前所有的混乱、尴尬、警告与泪水都悄然洗涤。
然而,在这片宁静之下,有一颗少女的心,却如同被暴风雨蹂躏过的花园,一片狼藉,满是泥泞与折断的花茎。
诺拉·暗焰 独自一人坐在自己房间窗边的星光绒软垫上,双臂紧紧抱着膝盖,将整张脸深深埋了进去。珊瑚色的长发凌乱地披散着,失去了往日火焰般的光泽。肩膀微微抽动,压抑的、细碎的呜咽声在寂静的房间里低回。紫罗兰色的眼眸早已哭得又红又肿,像两颗浸泡在盐水里的水晶葡萄。
她的脑海里,如同失控的魔法投影,反复回放着那让她心碎欲绝的画面:
藏书塔外,艾莉丝那失魂落魄、带着深深挫败感的背影——学霸路线,彻底失败。
训练场边,奥德尔与托尔、坎普相谈甚欢、甚至眼中微光闪烁的场景——他居然和两个“吃货”有共同语言?!
瓦尔基里姐姐的训斥,维伦娜姐姐的劝诫……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个让她无法接受、却又血淋淋的现实:她所有试图接近奥德尔的努力,所有精心构思(虽然从未实施)的“浪漫邂逅”,所有寄予厚望的“闺蜜助攻”,全都……徒劳无功。
一种巨大的、冰冷的绝望感,像冥界的寒气一样,从脚底蔓延至全身,几乎要将她冻结。她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像个在舞台上卖力表演却无人喝彩的小丑。奥德尔那双灰银色的、平静无波的眼眸,仿佛永远隔着一层她无法穿透的、名为“世界”的厚壁。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她把脸埋得更深,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学术不行……温柔不行……连……连烤肉打猎都不行……我到底要怎么做……他才会看我一眼啊……”
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浸湿了柔软的绒垫。她觉得自己的人生从未如此灰暗过,就连小时候第一次魔法实验炸毁了半个厨房被阿斯莫德叔叔罚抄一百遍《星穹安全守则》时,都没有这么难过。
就在这绝望的谷底,一个洪亮、豪迈、甚至带着几分醉意朦胧的声音,如同穿越了时空,猛地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炸响——那是凯兰爷爷醉醺醺的、却充满不容置疑力量的宣告:
“……等‘寂灭之影’那破事儿有点眉目了,咱们……咱们就去北境!老子做东!带你们好好玩玩!”
北境!
这两个字,像一道撕裂厚重乌云的闪电,瞬间劈中了诺拉!
她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的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但那双原本黯淡无光的紫罗兰色眼眸,却在这一刻,骤然迸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北境!那是哪里?那是她诺拉·暗焰的主场啊!
她不是在星脉圣所长大的温室花朵!她的童年,有将近一半的时光是在北境铁影家族的堡垒度过的!是在那茫茫雪原、巍峨冰川、呼啸寒风中摸爬滚打过来的!
她熟悉北境如同熟悉自己的掌纹!她知道哪条冰河下的鱼最肥美,知道哪个山谷的雪莲只在极光出现时绽放,知道如何躲避突如其来的雪崩,知道怎样在暴风雪中利用冰洞求生!她甚至跟着凯兰爷爷和托尔,追踪过雪狼群,围观过巨魔部落的狩猎祭典!
那里有她最放肆的欢笑,最惊险的冒险,最……真实的自己!
一个念头,如同破土而出的嫩芽,以惊人的速度在她心中疯长、变得无比清晰和坚定:
如果……如果在北境呢?
如果离开星脉圣所这个让她处处碰壁、束手束脚的环境,回到那片她如鱼得水的冰天雪地呢?
如果奥德尔看到的,不再是那个躲在柱子后面偷看、说话结结巴巴、只会想出蹩脚“偶遇”计划的诺拉,而是那个在北境的广阔天地里,自信、勇敢、甚至有点野性的诺拉呢?
想象一下:
她可以带着他去看壮丽的极光,在星空下告诉他古老的北境传说!
她可以教他如何辨识雪地上的兽踪,分享她作为“北境小专家”的狩猎(观察)经验!
她可以在篝火旁,烤出最地道的北境风味,也许……也许能稍微打动一下他那冥界的味蕾(如果他有的话)?
她可以在他面前,展现出与星脉圣所里那个“恋爱脑”笨蛋截然不同的、充满活力与能力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