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古太阳帝国中,瓦尔基里剥离神格的痛苦余波尚未完全消散,而在无尽位面的另一端,与太阳帝国的炽热与辉煌截然相反的、永恒宁静而冰冷的月神之境,另一场关乎命运与内心的抉择,正在无声却更加惊心动魄地上演。
月神之境的核心,银辉之庭。这里没有昼夜更替,唯有永恒的、清冷如水的月光,洒在由亿万年寒冰与月华凝结而成的宫殿上,折射出迷离而冰冷的光晕。空气仿佛凝固,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流速,唯有绝对的宁静与秩序统治着一切。完美,却死寂。
维伦娜静静地跪在光可鉴人的冰晶地板上,低垂着眼帘。她身上那袭象征月神之女的银丝长袍,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仿佛她本就是这座冰冷宫殿的一部分。在她面前,月神赛狄端坐在由整块月泪宝石雕琢而成的神座上,她的容颜完美无瑕,银发如瀑,但那双如同深冬夜空中最遥远寒星的眼眸,此刻正凝结着比万载玄冰更甚的失望与严厉。
“维伦娜。”赛狄的声音响起,没有泰坦之神的雷霆之威,却像是最锋利的冰刃,悄无声息地切入灵魂,带着一种能将思维都冻结的寒意,“你太令我失望了。”
她缓缓起身,长袍曳地,却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如同在冰面上滑行。她走到维伦娜面前,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自己的女儿。
“我本以为,你与瓦尔基里不同。你沉静,内省,懂得月神一族的骄傲与责任。”赛狄的声音平稳,却字字如锤,敲打在维伦娜的心上,“守护月境的安宁,维持星月轨迹的永恒秩序,这才是你的使命,是你自诞生起便背负的荣耀。可你呢?”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丝,虽未咆哮,却让整个银辉之庭的温度骤降,墙壁上瞬间凝结出新的冰棱:“你却跟着那个冲动妄为的太阳神女,沉迷于那个低级、混乱、充满不可控变量的物质位面!与那些朝生暮死的凡俗生灵厮混!你忘了你流着的是何等尊贵的血液吗?你忘了你曾立誓要成为超越历代月神的至高存在吗?”
维伦娜依旧低着头,浓密的银色睫毛轻轻颤动着,遮住了紫罗兰色眼眸中翻涌的情绪。她没有立刻反驳,只是放在膝上的手,指尖微微收紧,冰凉的触感从身下的地面传来,刺入骨髓。
赛狄看着她沉默的样子,眼中寒意更盛,给出了与泰瑞斯如出一辙、却更显残酷的最终通牒:
“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
“一,拿起你的新月长弓,忘记那段不堪的凡间插曲,留在月神之境,潜心修炼,继承我的衣钵,守护这里的永恒与纯净。你依旧是我最骄傲的女儿。”
“二,”赛狄的语调变得无比冰冷,带着一种彻底割裂的决绝,“如果你执意要回到那个污浊的凡间,继续你那可笑的‘友情游戏’,可以。但你必须放弃我赐予你的月神之力,剥离你的神格!从此,你与月神之境,与我赛狄,恩断义绝!你会成为一个脆弱、卑微、需要为生存挣扎的凡人,生老病死,爱别离,求不得,所有凡人的苦痛,你将一一尝尽!”
选择权,交到了维伦娜手中。一边是永恒的宁静、至高的力量、母亲的期望与冰冷的“家”;一边是短暂的温暖、真挚的情感、未知的风险与……那个有温度的世界。
维伦娜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她没有瓦尔基里那般外放的激烈情绪,她的脸上甚至没有太多波澜,但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深处,却仿佛有星空在旋转、破碎、重组。她的目光没有立刻迎向母亲,而是仿佛穿透了这冰冷的宫殿,望向了遥远的下界。
她看到了星脉圣所的庭院,月光下(不是这种冰冷的月光,而是带着暖意的),小艾莉西娜咯咯笑着将编好的花环戴在泰泰头上,那纯真的笑脸比任何星辰都耀眼。
她看到了坎普·石爪,那个沉默的猎人,在篝火旁,将那条倾注了心血打磨的、蕴含着星辰祝福的骨牙项链递给她时,眼中那抹不易察觉的紧张与真诚。他教她辨认森林痕迹时低沉的嗓音,守夜时沉默却可靠的背影。
她看到了“大姐头”诺拉·暗焰,总是活力四射,拉着她的手,不由分说地把她带入各种“麻烦”却又充满欢笑的冒险中。
她看到了阿斯莫德爷爷端来的、带着淡淡甜香的松饼,看到了托尔那烤得外焦里嫩的烤肉,感受到了那种围坐在一起、毫无隔阂的喧闹与温暖。
这些画面,这些感受,如同温暖的潮水,冲刷着月神之境亿万年来沉积在她心中的冰冷与孤寂。母亲所说的“荣耀”与“责任”,在此刻的她听来,是如此的空洞和苍白。那种永恒的、一成不变的“安宁”,更像是一种没有生命的死亡。
她想要的,是那份真实的心跳,是那份可以触摸的温暖,是那份即使短暂却充满生机的喧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