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能量核心室的冲突后,石磐身上的低气压有增无减。只是,那不再是针对他人的冰冷,而是全部转向了内心的自我鞭笞。他不再仅仅是沉默,而是开始了一种近乎自虐的补偿。
训练场上,他不再指导布雷克,而是将自己当成了训练器械。背负着远超平时的重量,进行着无限重复的基础体能训练,动作标准得如同教科书,速度却快得惊人,仿佛要将所有的精力、所有的思绪都消耗殆尽,用肉体的疲惫来麻痹那颗因“欺骗”和“助纣为虐”而备受煎熬的心。
汗水如同溪流般从他身上淌下,砸落在训练场坚硬的地面上。他的眼神专注却空洞,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暂时逃离那反复播放的、莉维娅曾经充满信任的眼神。
“砰!”“砰!”“砰!”沉重的负重在一次次举起放下中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如同他内心懊悔的锤音。
“磐哥?”一个憨厚的声音带着疑惑响起。布雷克挠着头,看着他这位一向沉稳可靠、今天却明显不对劲的训练搭子,“你咋啦?今天训练量也太狠了吧?俺看着都累。”
石磐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但没有停下,也没有看布雷克,只是更加用力地完成了一次推举,声音因为发力而有些压抑:“无妨…基础训练,不可懈怠。”
布雷克虽然憨直,但并不傻。他凑近了些,蹲在旁边,歪着大脑袋看着石磐紧绷的侧脸:“不对,磐哥,你肯定有事。你看起来…嗯…就像俺上次不小心把珊瑚送的贝壳摔碎了之后的样子。”
石磐再次停顿,这次终于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重量,胸膛剧烈起伏着,汗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看着布雷克那双纯粹写着关切的眼睛,那一直紧绷的、试图自我惩罚的心防,忽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长久以来的压抑和愧疚,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看似最不可能理解、却又最安全的倾诉对象。
他沉重地叹了口气,声音沙哑:“布雷克兄弟…我…我曾协助阿斯特,对你莉维娅姐姐…行了些…不妥之事。”他艰难地措辞,无法说出“整蛊”二字,“我心中有愧,无颜面对她。”
他原以为布雷克会惊讶,甚至会生气。
谁知,布雷克听完,愣了两秒,随即竟然“嘿嘿嘿”地傻笑了起来,用力拍了拍石磐的肩膀(差点把石磐拍趴下):“俺还以为多大点事呢!”
石磐:“???”
布雷克笑得一脸灿烂,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磐哥,你别看阿斯特大哥老是整蛊我莉维娅姐,其实他可好了!他就像个大男孩,心里藏着好多好多星星的故事呢!他去过世界好多好多地方!去年还偷偷带俺爷爷去看俺爸,给俺爸一个超大惊喜!俺爸那天笑得嘴都合不拢了!俺莉维娅姐和珊瑚姐表面上老是骂他,其实心里都可开心有他在了!”
他顿了顿,用最朴实的语言总结道:“他们闹着玩呢!就像俺有时候也会和珊瑚摔跤玩一样!没事的,磐哥!你别往心里去!”
这一番傻乎乎却充满真诚的开解,像一道简单直接的光,猛地照进了石磐那复杂纠葛的内心世界。他愣住了,一时竟无法理解这种纯粹的情感逻辑。
就在这时,一个洪钟般的声音加入了进来:“说得对!臭小子总算说了句明白话!”
只见凯兰·铁影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巨大的身躯如同铁塔般投下阴影。他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石磐另一边,地面都仿佛震了一下。他大手一挥,重重地拍在石磐另一侧肩膀上(石磐感觉自己是块被两面夹击的铁砧)。
“石磐小子!”凯兰嗓门震天,“摆这张臭脸给谁看呢?阿斯特那混球是调皮了点,一肚子坏水!但是!”他话锋一转,眼中却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你小子和他,是老子活了五百年来,唯二能把我打趴下,还能在酒桌上把我喝趴下的好汉!就冲这个,老子今天就认你做兄弟了!”
他豪迈地大笑着,震得人耳膜发麻:“屁大点事,算什么!值得你在这儿跟自己过不去?是兄弟,有啥过不去的!哈哈哈!”
一个憨厚的真诚开解,一个豪迈的霸气认可。
两股纯粹而强大的力量,如同重锤般敲碎了石磐心中那厚厚的、用愧疚和自我惩罚筑起的冰壳。
他看着布雷克傻乎乎却真诚的笑脸,又看了看凯兰那豪爽不羁、充满认可的目光,再回想自己这几日的钻牛角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