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陨荒原,龙族前线营地。
相较于外围的肃杀与喧嚣,位于营地核心区域的指挥石室显得格外凝重与安静。石室由整块巨大的“镇魂黑曜石”雕琢而成,内壁铭刻着繁复的龙纹,不仅能隔绝内外气息与窥探,更有宁心静气、防御神魂冲击之效。此刻,石室内弥漫的气氛,却比黑曜石本身更加沉重。
林帆、敖莹、龙族统帅敖战,以及安静坐在林帆身侧的瞳潼,围坐在一张由星辰核心碎片打磨而成的石桌旁。石桌表面光滑如镜,此刻正投射出从林帆那枚留影石中提取出的、令人触目惊心的画面。
“……这些,就是我在熔铁堡地下所见。”林帆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将最后一段记录——那强行将龙血灌注到濒临崩溃的星辰碎片上的危险实验影像关闭。石室内的光线暗了下去,只剩下墙壁上几颗夜明珠散发着清冷的光辉,映照着众人无比凝重的脸庞。
他随后将几份拓印的阵法图谱、以及从实验台上顺手牵羊得来的几枚记录着关键数据的玉简放在石桌上。接着,他心念一动,阴阳鼎自其体内浮现,鼎口混沌气流垂落,三名伤势虽经初步处理但依旧虚弱不堪、眼神却带着重获新生般激动与悲愤的银鳞卫出现在石室中。
“殿下!统帅!”三名银鳞卫看到敖莹和敖战,挣扎着便要行礼,被敖战挥手阻止。
“不必多礼,将你们知道的一切,如实道来。”敖战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压抑着雷霆。
为首的银鳞卫小队长,忍着伤痛,将他们如何被俘,如何在熔铁堡地下遭受抽血、剥离龙鳞、甚至目睹同族被分解器官用于实验的惨状一一述说。他们的证词,与林帆带回的影像、图谱相互印证,彻底拼凑出了黑烬殿与焚天魔域那令人发指的“龙血星钥”计划的全貌,以及其背后那个更加宏大、也更加恐怖的“归寂计划”——企图利用某种被称之为“寂灭主宰”的力量,引动万星寂灭之力,重塑魔界乃至周边星域,使其归于永恒的死寂,而他们,则将成为新纪元的主宰。
情报汇总完毕,石室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空气仿佛凝固了,每一口呼吸都带着压抑的火药味。
敖战猛地一拳砸在石桌上,坚硬的星辰石桌面竟被砸出了一片细密的裂纹,他额角青筋暴起,金色的龙眸中燃烧着滔天怒火与难以掩饰的疲惫:“好一个黑烬殿!好一个焚天老儿!竟敢如此屠戮我龙族子民,行此逆天悖理之事!此仇不共戴天!”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翻腾的气血,但眼神中的凝重却丝毫未减,转向林帆和敖莹,声音沉重无比:“林小友,你带回的情报至关重要,这份恩情,龙族铭记于心。但正因如此,我们面临的局势,才更加绝望。”
他指着石桌上那些证据,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黑烬殿诡异莫测,底蕴深厚,其殿主幽冥老祖更是早已踏入大乘期的老怪物。焚天魔域战力强横,炎煞魔尊实力仅次于魔尊,其麾下魔军骁勇善战。如今这两家联手,其实力……已然凌驾于魔界任何单一势力之上,甚至可能超越了目前已知的几大魔域之和!”
“而我龙族,”敖战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主力远在诸天星海,应对其他威胁。能迅速调集至魔界的力量,即便算上我麾下这支‘龙陨军团’以及公主殿下带来的援军,与对方相比,无异于萤火之于皓月。正面抗衡,胜算……不足一成。更何况,他们背后,还可能站着那个更加神秘、更加恐怖的‘寂灭神殿’。”
石室内的气氛降到了冰点。敖战的分析冰冷而残酷,却是不争的事实。仅凭龙族在魔界的现有力量,想要同时对抗两大魔域及其背后的神秘势力,几乎是以卵击石。瞳潼担忧地看向林帆,小手不自觉抓紧了他的衣角。敖莹紧咬着下唇,紫金色的龙眸中满是不甘与焦虑,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身旁那个从始至终都异常沉稳的身影。
在一片几乎令人窒息的压抑中,林帆缓缓抬起了头。他的眼神依旧平静,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仿佛敖战所说的绝境并未让他产生丝毫动摇。
“敖战统帅所言极是,正面硬撼,无异于自取灭亡。”林帆开口,声音清晰而沉稳,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所以,我们绝不能按照敌人预设的剧本走下去。”
他站起身,走到石桌旁,手指轻轻点在那幅记录了熔铁堡与黑烬殿、焚天魔域力量交织的网络图谱上:“敌人联合,看似铁板一块,实则不然。魔界格局,自古以来便是多元并存,相互制衡。焚天与黑烬的联手,打破了这种平衡,必然会引起其他势力的警惕与不安,尤其是……实力与它们相差无几,甚至在某些方面更胜一筹的——幻夜魔域。”
“幻夜魔域?”敖战眉头紧锁,“据我所知,幻夜魔主性格乖张,行事莫测,向来不与其他魔域深交,只沉溺于其幻梦国度。寻求与他们结盟,恐怕……”
“正是因其行事莫测,且实力强大,才可能成为破局的关键。”林帆打断道,他的眼神锐利,仿佛能洞穿迷雾,“理由有三。”
他屈起第一根手指:“其一,利益驱使。幻夜魔域追求的是幻梦的极致与精神的永恒,其法则根基与黑烬殿信奉的‘寂灭’,以及焚天魔域追求的‘焚尽万物’之霸道,在本质上存在不可调和的冲突。寂灭计划一旦成功,万灵归于死寂,何来幻梦?幻夜魔域绝不会愿意生活在一个被寂灭笼罩、失去所有梦境与可能性的世界里。维持魔界的多元与‘活性’,符合幻夜魔域最根本的利益。”
接着,他屈起第二根手指:“其二,实力相当。幻夜魔域底蕴深厚,幻夜魔主更是神秘莫测,其实力未必在幽冥老祖或焚天魔尊之下。其独特的幻梦法则,对于依赖实体攻击与能量爆发的焚天魔域,以及擅长灵魂攻击但同样依赖负面实体能量的黑烬殿,都有着天然的克制作用。若能与之结盟,我们便拥有了足以在高端战力上与对方抗衡,甚至形成反制的筹码。”
最后,他屈起第三根手指,目光扫过敖战和敖莹:“其三,战略必要性。这是我们目前唯一可能打破僵局,将敌人‘铁板一块’的联盟从内部撕裂的机会。一旦我们与幻夜魔域达成盟约,哪怕只是暂时的、有限的合作,都足以让焚天与黑烬投鼠忌器,打乱他们的部署,为我们争取宝贵的喘息时间,甚至可能引发魔界其他观望势力的连锁反应。届时,局面将不再是我们独自面对两大强敌,而是有可能演变成一场重新划分魔界格局的混战。浑水,才好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