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的清晨裹着层薄雾,香格里拉酒店大堂的水晶灯还泛着柔和的光。张博涛坐在靠窗的沙发上,指尖敲着膝盖 —— 他七点就到了,比约好的时间早了半小时。
玻璃门外的街道渐渐热闹起来,卖胡辣汤的推车冒着白汽,蹬着三轮车的师傅吆喝着 “甑糕 ——”,声音裹着晨露滚进大堂。
“等很久了?” 林琼的声音从旋转门方向传来。她穿了件浅灰色风衣,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纤细的脖颈。张博涛站起身时,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檀香,和酒店大堂的香氛混在一起,竟有种奇异的安宁。
“刚到。” 他接过她手里的小包,“带你去喝巷尾那家老马家的胡辣汤,我上大学时总爱往那儿跑,味儿特别地道。”
巷子口的胡辣汤摊前已经排起长队,铁锅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牛油的香气勾得人直咽口水。老板挥着长柄勺搅动锅里的料,粉条、牛肉粒、黄花菜在红亮的汤里翻滚。“两碗优质的,多放辣子多放醋!” 张博涛熟稔地喊道。
林琼看着他被蒸汽熏红的脸颊,忽然笑了:“没想到你还是个吃货。”
胡辣汤盛在粗瓷碗里,上面撒着翠绿的香菜和白芝麻。林琼舀起一勺吹了吹,入口时先是辣,接着是麻,最后涌上股醇厚的香。“这胡椒味真够劲。” 她吸着气,鼻尖沁出细汗。张博涛递给她张纸巾,自己已经呼噜呼噜喝了大半碗:“他家的辣子是秦椒做的,看着红,其实香大于辣。”
吃完早饭,晨光刚好驱散薄雾。他们沿着南大街往大雁塔走,青石板路上还留着昨夜的潮气。路边的梧桐树落了几片叶子,打着旋儿飘到林琼脚边,张博涛弯腰捡起来,发现叶片上还沾着点桂花碎 —— 想来是昨夜的风从哪个院子里卷来的。
大雁塔的青砖在阳光下泛着青灰色,檐角的铃铛被风一吹,发出清越的响。林琼仰着头数塔层,阳光穿过她的指缝,在脸颊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据说玄奘法师当年就把经书藏在这里。” 张博涛指着塔基上的浮雕,“我小时候总以为塔里藏着孙悟空的金箍棒。”
林琼被他逗笑,声音脆得像檐角的铃铛:“那你找到过吗?”
“找到了啊。” 他转头看她,眼里闪着光,“现在正站在我身边呢。”
林琼唇角弯着笑意,抬手轻轻捶了他胳膊一下,语气里带着点娇嗔:“你可真坏。”
他低笑出声,眼底满是纵容:“跟你闹着玩呢。”
钟楼在正午的阳光下金灿灿的,檐角的瑞兽张着嘴,仿佛在吞吐千年的光阴。他们顺着盘旋的楼梯往上爬,木质台阶发出轻微的 “吱呀” 声。到了顶层,林琼趴在垛口往下看,车水马龙的街道像条流动的河,回民街的青瓦屋顶连成片,晾在竹竿上的白毛巾随风摆动。
“站在这里,好像能听见老西安的心跳。” 她轻声说。
中午的同盛祥里座无虚席,跑堂的师傅肩上搭着白毛巾,吆喝声此起彼伏。红木桌上摆着青花瓷碗,旁边放着两个硬面馍。林琼拿起馍,学着邻桌客人的样子掰起来,手指很快就被硌得发红。“这要掰到什么时候啊?” 她举着半块馍,指尖微微发颤。
张博涛接过她手里的馍,指尖翻飞间,馍块就变成了均匀的小丁。“我妈说,掰馍要像撒种子,大小得能吸住汤才行。” 他低头掰着,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
泡馍端上来时冒着热气,羊肉汤泛着油花,粉丝在碗底缠成圈,上面铺着几片薄如纸的羊肉。林琼舀起一勺送进嘴里,醇厚的汤裹着馍香在舌尖炸开,她眼睛一亮:“比我想象的好吃太多了!”
张博涛看着她鼓着腮帮子的样子,忽然想起大学时和室友来吃泡馍的场景 —— 那时总嫌掰馍麻烦,如今却觉得,这慢悠悠的过程里藏着过日子的味道。
“你信佛?” 回酒店的路上,张博涛忽然问。
林琼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菩提子:“我妈信了一辈子佛,说心诚则灵。” 她抬头望了眼天边的云,心底静静想着:家中设了一处清净佛堂,我每日清晨都会在此礼佛,在袅袅梵音与馨香中,让心慢慢沉静下来。平日里,我也总想着多做些力所能及的善事,每月更会专门去放生,看着生灵重归自然,只觉得内心愈发澄澈安宁,也更懂敬畏与慈悲。
“咱们去法门寺吧。” 张博涛忽然停住脚步,“那里有佛骨舍利,在宝鸡,离西安不远。” 他掏出手机查租车信息,“租辆越野车,咱们慢慢开过去,路上还能看看关中平原的秋景。” 林琼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个比自己小六岁的男人,总能在细微处给她妥帖的暖意。
租来的日产途乐在高速上平稳地行驶,窗外的玉米地连成片,金黄的穗子在风里点头。林琼靠在副驾驶座上,看着远处的秦岭像道青灰色的屏障。张博涛放了首许巍的歌,“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华”,歌声混着引擎的轰鸣,竟有种在路上的洒脱。
法门寺的红墙在夕阳下泛着暖意,香火缭绕中,穿藏青色僧袍的僧人缓缓走过。林琼在大雄宝殿前买了三炷香,火苗在微风里轻轻晃。她双手合十,掌心贴着香根,闭目跪拜时,发髻上的玉簪闪着温润的光。张博涛站在她身后,看着她虔诚叩首的样子,忽然想起在西藏神山下的自己 —— 那时许愿能走出失恋的阴霾,如今身边就站着这样好的人,难道真的是佛祖听见了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