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端着剁椒鱼头过来，红亮的汤汁里浮着密密麻麻的小米辣，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两人的表情。张博涛夹了块鱼唇，吸溜着说：“认识个当地姑娘，带我在东京转了一天。”
“哦 ——” 鲁晓帆拖长音调，夹起的辣椒炒肉悬在半空，“就转了一天？没发生点《迷失东京》里的故事？”
张博涛笑了，啤酒沫沾在嘴角：“真没有，就是萍水相逢。她在早稻田学中文，正好练口语。” 他想起那个叫莉子的日本女孩，在秋叶原帮他砍价买相机时，眼睛亮得像橱窗里的 LEd 灯。
“没劲，” 鲁晓帆撇撇嘴，又突然凑近，“说真的，你跟公司那事儿到底怎么样了？”
酒瓶碰撞的脆响掩盖了张博涛的沉默。他仰头灌了半瓶燕京啤酒，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却压不住烧心的慌。“不知道，” 他抹了把嘴，“反正我现在是自由身。”
结账时，鲁晓帆硬抢着付了钱，拍着张博涛的肩膀说：“有事随时找我，别一个人扛着。” 晚风里，他的西装外套被吹得猎猎作响。
回到家时，玄关的灯又亮了。张博涛踢掉鞋子，手机在裤兜里震动起来，这次是王副总。“博涛，明天下午三点，非常普友茶馆，” 对方的声音异常严肃，“有些事，当面跟你说清楚。”
第二天的茶馆里飘着祁门红茶的香气，王副总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的盖碗已经续了三次水。张博涛刚坐下，他就把一份文件推过来，封面上印着 “内部调查记录” 几个字。
“陈梅开口了。” 王副总的手指在文件上点了点，“她说是林耀东逼她干的。”
张博涛的手指在纸页上颤抖，陈梅的字迹清秀，却写满了惊惶。记录里说，三年前她给林耀东当秘书时，曾被指使做假账，私分了十万元奖金。林耀东拿着转账记录要挟她，说如果不配合，就把这事捅到集团纪委。
“那天在海口的庆功宴，” 王副总低声说，“林耀东让人在你酒里加了东西，你醉得不省人事后，他就让陈梅……” 他顿了顿，“让史斌拍了照片。后来那些照片发到公司内网，Ip 地址查到是史斌的电脑。”
茶杯里的茶叶沉在底，像片蜷缩的枯叶。张博涛想起那天醒来时头痛欲裂，陈梅坐在床边哭，他还以为是自己喝多了失态。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个圈套。
“陈梅说，跟你做秘书这两年，” 王副总叹了口气，“觉得你是真把她当小辈照顾，从来没摆过领导架子。你走后她天天做噩梦，最后还是忍不住，主动找了调查组。”
“林总…… 知道吗？” 张博涛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知道了，” 王副总点头，“昨天调查组把报告给她，她在办公室待了一下午。” 他看着张博涛，眼神复杂，“她说，公司冤枉了你，她没脸见你。让我问问你，还愿不愿意回来？”
窗外的阳光透过雕花木窗，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张博涛想起琼姐第一次带他去见客户，在酒桌上替他挡酒时说 “我们小张酒量浅，但做事靠谱”；想起他父亲生病时，她塞给他一张银行卡；想起海口事发那天，她发的信息 ：“你是个混蛋。滚。”那种失望像针一样扎人。
“我想和林总见一面，” 他把文件推回去，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有些话，我想当面跟她说。”
离开茶馆时，秋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掠过脚边。张博涛掏出手机，找到琼姐的号码，犹豫了几秒，编辑了一条信息：“琼姐，明天下午您有空吗？有些事，我想跟你当面说清楚。”
信息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来时，他抬头望了望天。刚才还厚重的云层，不知何时散开了些，漏下几缕阳光，落在他的肩膀上，暖融融的。他知道，海口那桩被掩盖的真相，终于水落石出；而他和琼姐之间，那些被误解隔开的距离，也该慢慢靠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