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那间依旧冰冷安静的公寓,何景默不作声地将所有采买的年货归置好,然后便开始动手布置。
他踩上凳子,将崭新的“福”字端端正正贴在门上;
将寓意吉祥的年画贴在客厅显眼处;
又把买来的干果点心仔细装盘,放在茶几上。
沐兮则找了一个素白的长颈瓷瓶,注入清水,将那束红梅一枝枝修剪好,插了进去。
她做得很专注,仿佛在进行一项极其重要的仪式。
嶙峋的梅枝在素瓶的映衬下,更显疏影横斜,那点点红梅如同凝固的鲜血,又如同暗夜中的火焰,为这间冷清的屋子陡然增添了一抹倔强的生机与艳色。
她将花瓶放在临窗的桌子上。
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进来,落在梅花上,仿佛给它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冷香似乎也愈发清幽了。
何景布置完其他地方,走到客厅,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沐兮静静地站在窗边,望着那瓶红梅出神。
阳光勾勒着她纤细的侧影和略显单薄的肩膀,她的眼神依旧带着挥之不去的忧伤,但在那抹红梅的映衬下,似乎又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坚韧。
何景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像是被揪得更紧。
他渴望能抚平她眉间的哀愁,渴望能让她真正地、无忧无虑地展露笑颜,就像小时候那样,而不是像现在,连一点短暂的快乐都需要借助外物来勉强拼凑。
他的目光落在沐兮纤细的脖颈上,那里空无一物。
他忽然想起刚才在街上,看到银楼橱窗里陈列着的一枚羊脂白玉平安扣,温润无瑕,就像她一样。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他想买下它,送给她。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疯狂滋长。不再是仆人对主人的供奉,而是一个男人想要赠予心爱女子的礼物。
这想法大胆而逾越,却让他因那份深藏的执念而感到一阵战栗般的兴奋。
但他此刻什么也没说,只是将这份汹涌的冲动死死压住,如同沉默的火山。
“小姐,都布置好了。”
他出声,打破了寂静。
沐兮回过神,环视了一下房间。贴上福字年画,摆上点心果盘,尤其是窗边那瓶怒放的红梅,确实让这冰冷的公寓多了几分过年的气息,尽管这气息依旧无法驱散根植于心的冷清。
“辛苦你了,何景。”
沐兮转过身,脸上露出一丝疲惫的、却是真心的浅笑,“看起来…像个过年的样子了。”
至少,表面上像了。
“这是我该做的。”
何景垂下眼睫,“小姐累了吧?我去给您沏杯热茶。”
他转身走向厨房,留下沐兮独自对着那瓶红梅。
窗外,隐约还能听到远处街市传来的、属于别人的欢声笑语。窗内,冷梅暗香浮动,映照着孤影伶仃。
年关将近,春寒料峭。
这栋公寓里的温暖,如同那瓶中的梅花,美丽,却终究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孤冷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