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甜言蜜语,不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浪漫许诺。这是一个革命者,一个时刻行走在刀锋之上的人,所能给出的、最具体、最沉重、也最可靠的承诺。它基于严密的筹划(特殊声音规避监听)、极高的风险(他需要立刻中断手头一切事务前往)以及一种近乎本能的守护责任。
沐兮握着那枚尚带着他体温的木哨,指尖能感受到上面精细的纹路和微凉的银丝。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捏了一下,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这不同于收到张彦钧强塞来的珠宝时的屈辱,也不同于面对沈知意昂贵礼物时的警惕,更不同于周复明看似无害实则深藏算计的“馈赠”。
这是一份……沉甸甸的“生机”。一份来自一个自身也可能朝不保夕的人,所能给出的最宝贵的保障。
她垂下眼睫,仔细地看着掌心的哨子,然后轻轻收拢手指,将它紧紧握住。再抬头时,眼中那层刻意伪装的惊惧褪去了一些,流露出一种真实的、带着些许震撼的动容。
“江先生……”她声音微哑,“这太贵重了……您……”
“收好它。”江予哲打断她的话,语气不容置疑,甚至带着一丝催促,“希望它永远只是个摆设。但万一……记住,吹响它。”
他没有说更多关怀的话,也没有流露出任何超出同志界限的情感。但那郑重其事的嘱咐,那背后所代表的巨大风险与承诺,比任何直白的表白都更有力量。
他替她拉开车门,动作干脆利落。
沐兮深深看了他一眼,似乎想从他冷峻的侧脸上读出些什么,最终只是低声道:“……谢谢。您也务必保重。”
她弯腰坐进车内。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湿冷的空气和他沉默的身影。
汽车缓缓驶离街口。沐兮透过车窗,看到江予哲依旧站在原地,目送着车辆远去,直到拐过街角,再也看不见。
她摊开手心,那枚深色的木哨静静躺着,散发着淡淡的木质清香。她用手指轻轻摩挲着上面光滑的曲线和冰凉的银丝,然后将皮绳绕过脖颈,小心地将哨子贴身藏进了衣领之内。
木哨贴着肌肤,最初带着一丝凉意,很快便被体温焐热。
它不像武器那样冰冷坚硬,也不像珠宝那样华而不实。它像一枚沉默的种子,埋藏着一个沉重的、关于生存与守护的诺言。
沐兮靠在车后座上,闭上眼。窗外上海滩的街景飞速掠过,繁华与疮痍交织。她轻轻吐出一口气,那气息中,似乎也带上了一丝极淡的、若有似无的,属于木材和承诺的微温。
鹂音哨。无声时,是贴身的护身符。响动时,是绝望中最孤注一掷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