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嘴唇几乎贴上她的鬓角,在外人看来是极亲密的耳语。
沐兮依言弯起唇角,抬起眼看他,眸光水润,仿佛盛满爱慕。只有张彦钧能看清她眼底那片冰冷的清醒。
“少帅希望我笑给谁看?”她同样压低声音,气息拂过他的下颌。
“笑给所有想看你哭的人看”
他手臂微一用力,将她带得离自己更近了些,几乎能感受到彼此身体的曲线贴合。这个距离过于亲密,超出了社交礼仪的范畴,充满了占有的意味。四周的目光变得更加灼热。
直到慈善拍卖环节,一个小插曲发生了。
一件清代翡翠簪子被呈上拍卖台,成色算不得顶好,却是沐兮母亲生前颇为喜欢的一款式。沐兮的目光在上面多停留了一秒。
仅仅是一秒。
张彦钧并未看她,却举起了号牌。周复明几乎同时举牌。孙应洋沉吟片刻,也加入了竞拍。价格在一种微妙的气氛中被迅速抬高,远超那簪子本身的价值。
这已不是竞拍,而是三方势力一次心照不宣的暗中较量。
最终,张彦钧以一个惊人的价格拍下了簪子。
侍者将盛放簪子的锦盒送到沐兮面前。众目睽睽之下,张彦钧取出那枚碧绿欲滴的簪子,竟亲手为沐兮簪在发间。
他的动作略显生硬,带着军人的干脆利落,并非情人间的缱绻,却更具宣告意味。指尖不可避免地擦过她耳后的敏感肌肤,带来一阵微妙的战栗。
“很适合你”
他低声道,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邻近的人听清。完成这个动作后,他的手并未立刻离开,而是顺势用指节极其轻佻又自然地蹭了一下她的脸颊,才收回。
这个小小的、近乎轻浮的动作,被他做得天经地义,仿佛早已演练过千百遍。
冰凉的翡翠贴着她的鬓发,被他触碰过的皮肤却微微发烫。沐兮抬眸,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睛。那一刻,她清楚地知道,这并非温存,而是烙印。
他以一种极度奢侈、张扬又充满肢体占有的方式,向所有人坐实了她的归属权。
“谢谢”
她垂下眼睫,轻声道,脸上适时地泛起一丝被当众宠爱后的羞赧红晕,仿佛不堪承受这般浓烈的关注。
台下响起礼貌的掌声。周复明笑容依旧,眼神却冷了几分。孙应洋推了推眼镜,若有所思。沈知意站在阴影里,脸上的笑容完美得如同面具,只是手中的酒杯似乎下一刻就要被捏碎。
宴会终于在一种表面浮华、内里暗流汹涌的气氛中走向尾声。
回程的汽车里,方才的喧嚣与光亮被彻底隔绝在外。沐兮抬手,想取下那枚沉重发簪,却被张彦钧按住手腕。
“戴着”
“从现在起,你每一刻都得记住你是谁的人”
他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带着方才在人前未曾卸下的、属于占有者的强势,他的拇指甚至在她细腻的手腕内侧摩挲了一下,那里脉搏正在急促跳动。
沐兮的手顿在半空,随即缓缓放下,身体却下意识地往车门方向挪开了一寸,试图拉开一点距离。
“戏已落幕,少帅何必如此认真”
“落幕?”
张彦钧嗤笑一声,非但没有允许她逃离,反而伸手揽住她的肩膀,轻易地将她带向自己。强大的力量差距让她无力抗拒,几乎半靠在他坚硬的胸膛上。
他侧过头,车窗外流动的霓虹灯光在他冷硬的侧脸上明明灭灭。
“沐兮,你难道还没看出来?从你戴上它的那一刻起,真正的戏,才刚开锣”
“你成了名正言顺的‘张太太’,得到了暂时的护身符,但也成了所有明枪暗箭最醒目的靶子。周复明的伪善、孙应洋的算计、日本人的野心,甚至…”
他顿了顿,语气莫测,揽着她肩头的手收紧了些,“…你那位知意哥哥的疯狂,都会因为这层身份,变得更直接,更不加掩饰”
沐兮心中一凛,试图挣扎,但他的手臂如同铁箍。她被迫靠在他怀里,能闻到他军装上清晰的硝烟味和属于男性的强烈气息。
这让她心跳失序,却不是因为心动,而是源于一种被强大力量禁锢的本能警惕。
她看向窗外。上海的夜色繁华依旧,却仿佛有无数魑魅魍魉在霓虹灯影下张牙舞爪。
她知道,他说的是对的。订婚不是结束,而是将一场暗斗,彻底推向了台前。而身边这个男人,既是她的盾,也是将她推向风暴中心的最大的那只手。
汽车平稳地行驶着,驶向未知的、必将更加凶险的明天。那枚翡翠簪子在她发间散发着冰冷的触感,而他揽住她肩膀的手臂则散发着不容抗拒的热度,如同一个华丽而沉重的枷锁,也像一把开启全新战场的钥匙。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停止了无谓的挣扎,身体却依旧僵硬。目光逐渐变得冰冷而坚定。
既然如此,那便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