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的生活,并未立刻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却像在原本苦涩的井水里投入了一颗冰糖,丝丝缕缕的甜意开始缓慢渗透,让艰难的日子有了不一样的滋味。李春燕那夜“一起扛”的决断,并非一句空话,而是化作了更加具体、也更加炽热的行动力。
她看着苏建国每天凌晨顶着星斗出门,深夜拖着仿佛散了架的身子回来,看着他那双几乎没有一块好皮肉的手,心疼得像刀割一样。摆摊的收入虽然比扛水泥强,但终究不稳定,风吹雨淋,还要看天吃饭。晓光的学费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上。她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不仅仅是缝缝补补、料理家务,她要真正地站出来,为这个家开辟另一条更稳定、更有希望的财路。
一个念头,在她心里酝酿已久——开个小吃铺。
她有这个底气。娘家祖上据说出过厨师,她从小在灶台边长大,耳濡目染,练就了一手好厨艺,尤其是面食和家常小炒,味道拿捏得极准。以前在厂里,工友们就常夸她带的饭菜香。只是嫁到苏家后,囿于条件和精力,这手艺大多只服务于自家人的温饱。
现在,她要把它变成养活这个家的本事。
她把这个想法跟苏建国说了。苏建国听完,沉默了很久。他不是不相信春燕的手艺,他是担心本钱。盘个哪怕最小的门面,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李春燕却异常坚定。她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多年来省吃俭用攒下的所有积蓄——那是她为自己准备的、最后的“底气”,又拿出了婚礼时几位邻居硬塞给她的、微薄的“嫁妆钱”。她把这两个小布包推到苏建国面前,眼神灼灼:“用这个,加上你最近摆摊攒下的,咱们凑凑。”
苏建国看着那两个布包,又看看李春燕那双因为充满期盼而亮得惊人的眼睛,喉咙发紧。他知道,这是春燕的全部了。他没有再犹豫,重重地点了头:“好!”
接下来的日子,夫妻俩像上了发条。苏建国白天出摊,晚上就蹬着三轮车,带着李春燕在附近转悠,寻找合适的门面。最终,他们看中了青瓦巷巷口一个极其窄小的门面。原来是个修鞋铺,老师傅年纪大了回了乡下,正好空出来。位置不算顶好,但胜在离居民区近,租金也勉强能承受。
盘下门面,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是更加繁琐的准备工作。苏建国发挥了他技术工人的特长,自己动手,用旧砖头和泥灰,在店里砌了一个简易却结实的灶台;又找来自家的旧门板,打磨平整,刷上清漆,做成简易的案板。李春燕则负责采购锅碗瓢盆、面粉粮油等一应物品。每一分钱都精打细算,能自己动手的绝不花钱请人,能买二手的绝不购置新的。
店名是李春燕自己想的,就叫“春燕小吃铺”。苏建国找来一块刨光的木板,用毛笔蘸着黑漆,端端正正地写下了这几个字。字算不上好看,却一笔一划,充满了力量。当这块招牌被郑重地挂在门楣上时,李春燕仰头看着,眼圈微微发红。这不再只是一个名字,这是她李春燕崭新人生的开始,是她为这个家奋斗的战场。
开张那天,没有鞭炮齐鸣(舍不得那个钱),也没有花篮簇拥。天还没亮,小吃铺里就已经亮起了温暖的灯光,氤氲的热气从门缝里袅袅飘出。
主营的是早餐和简单面食。李春燕负责灶上的活计。她系着干净的围裙,头发利落地挽在脑后,站在灶台前,神情专注而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