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扫过怀里哭得喘不上气的晓光,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痛得几乎痉挛。但他知道,他必须保持理智。他是这个家的主心骨,他不能乱。
“那…那你说咋办?!” 苏卫东低吼道,拳头攥得死紧,那股无处发泄的狂怒让他几乎要爆炸,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门框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腐朽的木屑簌簌落下。
这声巨响吓得晓光又是一哆嗦,哭声都顿住了。
苏建国狠狠瞪了苏卫东一眼,示意他控制情绪。他极其艰难地抱着晓光,走到屋里唯一那张破椅子前坐下,将孩子紧紧搂在怀里,用粗糙的手掌一遍遍抚摸着她的头发,声音强行放得柔和:“光光不怕,不怕…有大舅在…有大舅在…”
他的安抚起了些作用,晓光的哭声渐渐变成了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噎,小身体依旧一抖一抖,紧紧偎依在大舅怀里,仿佛那是唯一的避风港。
而一直蜷缩在墙角的苏卫民,此刻也彻底明白了过来。他听不懂“野孩子”、“拖油瓶”具体是什么意思,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光光的巨大悲伤和哥哥们的冲天怒火。这愤怒和悲伤是因为有人“欺负光光”。
他茫然红肿的眼睛里瞬间也充满了巨大的愤怒和一种不知所措的焦躁。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有压迫感。他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性的“嗬嗬”声,像一头被激怒的笨拙熊罴,在原地烦躁地转了两圈,然后一把抓起了靠在墙边的、糊盒子用的厚木板(那是他平时当尺子用的),紧紧攥在手里,眼睛瞪着门口,似乎只要那个“坏蛋”敢出现,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
三个舅舅,以三种不同的方式,表达着同一种焚心的怒火和巨大的无措。
苏卫东是爆裂的、想要毁灭一切的复仇。 苏卫民是懵懂的、却同样强烈的守护性愤怒。 而苏建国,则是在滔天怒火和冰冷现实之间,被反复撕扯、煎熬,最终强行压下了本能冲动,选择了更艰难、也更可能保护晓光长远利益的路。
“我去找老师。” 苏建国终于开口,声音嘶哑而疲惫,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明天一早,我就去学校,找他们班主任。孩子在学校出了事,老师不能不管!”
这是他所能想到的、最符合“规矩”、也是最无奈的选择。他不知道这有没有用,不知道老师会不会偏袒,不知道对方家长是什么样的人。但他必须去试一试。为了晓光能继续相对平静地在这个学校里待下去,他必须忍住此刻撕碎一切的冲动,去走这条看似文明却可能收效甚微的途径。
屋内的气氛依旧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晓光的抽噎声细弱而可怜。 苏卫东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胸膛剧烈起伏。 苏卫民紧握着木板,警惕地瞪着门外。 苏建国紧紧抱着孩子,深陷的眼窝里充满了沉重的决心和无法言说的屈辱与焦虑。
愤怒在胸腔里燃烧,却不得不被强行压抑,转化为另一种更加煎熬的无措和挣扎。守护的代价,第一次如此具体而残忍地展现在他们面前,不仅仅是一腔热血,更是步步维艰的权衡与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