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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舅舅们的决心(1 / 2)

王秀兰人是走了,带着一肚子“好心被当驴肝肺”的怨气,踩着愤怒的脚步声消失在青瓦巷的尽头。但那扇被她摔得哐当作响的破木门,却仿佛永远也关不严实了。她留下的那些话,像带着倒钩的毒刺,深深地扎进了苏家三兄弟的心口,不是剧烈的疼痛,而是一种持续的、阴魂不散的、令人寝食难安的隐痛。

“害了孩子…” “耽误孩子…” “以后有你们后悔的!” “能给她什么?!”

这些话语,混合着王秀兰那副“我才是为你们好”的居高临下姿态,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这间破败的屋子里低回盘旋,无声地侵蚀着每一寸空气,也拷问着每一个人的灵魂。

夜,深沉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 油灯的光芒比往常更加微弱,吝啬地照亮矮桌一角,将苏建国佝偻的身影投在斑驳的墙上,像一个被无形重担压得变形了的剪影。他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面前的《机械原理》摊开着,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布满血丝的眼睛空洞地盯着跳动的灯焰,手指无意识地、反复地捻着书页边缘,直到那粗糙的纸张边缘起了毛。

王秀兰的话是毒刺,但可怕的是,有些刺尖上,沾着血淋淋的现实。 他们能给她什么? 除了拼命挤出来的学费,除了身上勉强保暖的旧衣,除了这间抬头见瓦、四面漏风的过渡房,除了三个粗糙笨拙、甚至自身难保的大男人那点掏心掏肺却可能方向全错的爱…他们还能给晓光什么?

一种前所未有的、尖锐的焦虑和沉重的责任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苏建国。不再是过去那种单纯为生存、为债务的焦虑,而是掺杂了对外界眼光、对孩子未来、对自身无力的更深层次的恐惧和…不甘。

凭什么?凭什么他们的光光就要矮人一头?凭什么就要被人指着鼻子说“被耽误了”?凭什么他们拼尽全力的守护,在别人眼里就成了“自私”和“愚蠢”?

就在这时,角落里传来一声极其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

是苏卫东。

他并没有睡。他高大的身躯蜷在那张吱呀作响的破板床上,背对着屋内。但借着微弱的灯光,苏建国能清晰地看到他宽阔的肩膀绷得紧紧的,那只完好的左手死死攥着床沿,坚硬的木头在他掌心发出细微的呻吟声。空荡的右袖管无意识地、剧烈地颤抖着。

他同样被那根毒刺扎穿了。 王秀兰最后那句“害了孩子”,像一把烧红的匕首,反复搅动着他内心最狂暴也最无力的地方。他可以用拳头、用怒吼吓退任何明面上的威胁,可他拿什么去堵住那些悠悠之口?拿什么去填补那个“万元户”勾勒出的、他永远无法企及的“美好未来”?

一种混杂着暴戾、焦灼和巨大憋闷的情绪在他胸腔里横冲直撞,几乎要将他撕裂。他猛地翻了个身,面朝墙壁,发出一声沉闷的、用牙齿死死咬住的呜咽,像一头受伤的狼,在黑暗中舔舐着无人可见的伤口和屈辱。

而另一边的苏卫民,似乎也感受到了屋内这种不同寻常的、沉重到令人窒息的气氛。他没有睡,只是睁着茫然红肿的眼睛,在黑暗中望着低矮的屋顶。他混沌的思维无法理解复杂的语言博弈,但他能感受到哥哥们的痛苦,能感受到那个“不好”的女人带来的“坏东西”,而这一切,都和他要保护的“光光”有关。

他无意识地伸出手,在黑暗中摸索着,摸到了枕边那本厚厚的画册,还有几支短短的铅笔头。他紧紧地攥住了它们,仿佛抓住了某种虚幻的、却能让他安心一点点的东西。喉咙里发出极其细微的、模糊的咕哝声,像是在做一个无人能懂的承诺。

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兄弟三人之间流淌。 但这一次的沉默,不再是各自沉浸在各自世界的麻木和疲惫。

而是一种被共同的外力刺痛后,产生的、无声的共鸣和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