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面对她这疾风骤雨般的“道理”攻势,苏建国的反应,却只是沉默。
一种死寂的、冰冷的、却蕴含着惊人力量的沉默。
他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着,王秀兰的每一个字都像鞭子一样抽打在他的心上,抽打在他的尊严上,抽打在他内心最无力、最焦虑的那些角落。他知道王秀兰的话并非全无道理,甚至有些就是他深夜里独自咀嚼的痛苦。
但是——
他极其缓慢地、却异常坚定地摇了摇头。
一次。两次。
没有任何言语的解释,没有愤怒的反驳,甚至没有多余的情绪波动。只是摇头。
那摇头的动作,幅度不大,却带着一种千钧的重力,一种仿佛从灵魂最深处生长出来的、不容置疑的决绝。像是在说:任你天花乱坠,任你道理千般,此事,绝无可能。
他的目光越过激动得脸色通红的王秀兰,似乎看向了很远的地方,又似乎只是空洞地看着面前的空气。但那深陷的眼窝里,却有一种让王秀兰逐渐感到心寒的东西——那不是被说服的动摇,而是一种近乎悲壮的、要与某种命运死磕到底的顽固。
王秀兰所有的“道理”,所有的“为你好”,撞在这沉默而坚定的摇头上,都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却坚不可摧的墙,纷纷碎裂,徒劳无功。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说得再多,也只是徒费口舌。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被冒犯感席卷了她。
“好!好!苏建国!你真是好样的!” 她气得嘴唇哆嗦,指着苏建国,连连点头,“你就倔吧!你就抱着你那点穷骨气死扛吧!我看你能扛到几时!我看你以后怎么跟孩子交代!怎么跟地下的桂兰交代!”
说完,她猛地一跺脚,这次是真的再也没有停留,转身怒气冲冲地走了,脚步声咚咚作响,仿佛要把这青瓦巷的地面踩碎。
门再次晃动着。 屋内,只剩下死一样的寂静。
苏建国依旧保持着那个挺直脊背的姿态,许久,才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肩膀猛地塌了下去,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眼圈发红,仿佛要把心肺都咳出来。
但自始至终,他没有说过一句妥协的话。 沉默,是他最卑微,却也最强大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