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他拧紧最后一个螺丝,用棉纱擦去多余的油污。
“试试。”他嘶哑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老师傅合上电闸。
机器发出沉闷的轰鸣,齿轮箱平稳运转。
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
老师傅拿着破布,仔细地擦拭着齿轮箱接缝处。
没有油渍渗出。
机器的噪音似乎也比以往平稳了许多。
老师傅惊讶地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沉默寡言、眼底带着浓重疲惫却神色平静的高大男人,脸上的怀疑渐渐被佩服取代。他伸出大拇指:“老师傅…不,同志!真有你的!这老毛病折腾我们半年了!”
结账的时候,老师傅甚至多塞了两块钱:“以后有啥难整的活儿,还找你!留个联系方式?”
苏建国捏着那卷比预期略厚的、带着机油味的毛票,手指微微颤抖。钱的分量依旧沉重,但这一次,手心感受到的,不再仅仅是钞票的质感,还有一种陌生的、滚烫的、属于知识和技能被认可的踏实感。
风险,极大地降低了。不必再提心吊胆地在黑市边缘游走,不必再担心随时可能出现的稽查。他靠的是自己正一点点啃下来的本事。
回程的路上,寒风依旧刺骨,破自行车依旧吱嘎作响。但苏建国佝偻的背脊,似乎挺直了微不可察的一丝。深陷的眼窝里,那浓得化不开的疲惫深处,有什么东西,如同深埋地底的种子,终于凭借自身的力量,艰难地顶开了一小块沉重的泥土,窥见了一线极其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天光。
这光,不是暴富的幻影,不是命运的馈赠。
是他用无数个油灯下的不眠之夜、用喉咙里顽固的铁锈味、用几乎被压垮的脊梁,一分一毫,从知识的峭壁上艰难抠下来的。
是“私活”的新生,也是他苏建国,作为一个男人、一个扛着家庭前行的长兄,一点点挣来的、新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