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绝望的发现(2 / 2)

苏卫东和苏建国合力搬开了一块压在大姐后背边缘的沉重断木!

苏卫民用颤抖的手指,极其轻柔地拂开了覆盖在碎花布包裹头部位置的最后一点浮土!

光线,艰难地透过废墟的缝隙,落了下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他们看到了。

苏桂兰的身体,以一种绝对保护的姿态,死死地弓着,蜷缩着。她的后背被沉重的瓦砾和断梁压得几乎塌陷,呈现出一种可怕的、非自然的弧度。手臂紧紧环抱在身前,形成一个狭小却坚固的空间。她的头无力地低垂着,脸颊紧贴着冰冷灰土的地面,凌乱的发丝沾满了泥污和暗红的血痂。那张曾经温婉的、总是带着平静笃定笑容的脸庞,此刻苍白得如同石雕,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凝固着厚厚的灰尘,嘴角残留着一丝已经干涸的暗红血痕。没有一丝生命的迹象,只有一片深入骨髓的冰冷和死寂。

而在她冰冷僵硬的怀抱最深处,在她用血肉之躯撑起的那个狭小空间里——碎花小被紧紧包裹着一个小小的身体。苏晓光小小的脸露在外面,同样沾满了灰土,苍白得没有血色,双眼紧闭,细软的头发被汗水和泥污黏在额头上。她的呼吸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小小的胸脯只有极其微弱的起伏,像风中残烛最后一点摇曳的火苗。一只苍白的小手无力地从襁褓边缘滑落出来,软软地搭在母亲冰冷僵硬的手臂上。

生与死,温暖与冰冷,绝望的守护与脆弱的生机,在这一方小小的废墟空间里,以如此惨烈、如此悲怆的方式,被同时呈现!

苏卫民的动作彻底僵住了。他呆呆地看着大姐毫无生气的脸,又看看晓光那微弱起伏的小胸脯,巨大的悲伤像海啸般瞬间将他淹没,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冲刷着脸上的泥污血痂。

苏卫东扒挖的动作也瞬间定格。他赤红的瞳孔死死盯着大姐那张凝固的、苍白的脸,又缓缓移向她身下那微弱起伏的小小襁褓。一种无法形容的、混合着巨大悲痛、荒诞绝望和一丝丝渺茫希望的复杂情绪,如同沸腾的岩浆,在他胸中疯狂冲撞!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撕裂!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野兽濒死的低哑嘶鸣,全身的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苏建国是最后一个看清的。他跪在那里,那只血肉模糊的右手还保持着扒挖的姿势,悬在半空。他的目光,从二弟卫东那具冰冷的尸体方向收回,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落回到眼前——落回到自己从小呵护长大的妹妹桂兰身上。

那张曾经鲜活温婉的脸,此刻像破碎的瓷器,冰冷、苍白、凝固。她弓起的身体,如同大地上一座微小而悲怆的拱桥,桥下护着的,是她用生命换来的、女儿那微弱的呼吸。

“桂…兰…”一个破碎的音节,终于从苏建国剧烈颤抖的唇间挤了出来,带着浓重的血沫和无法承受的悲恸。这声呼唤,仿佛抽走了他身体里最后一丝支撑的力量。他那只悬在半空、沾满血泥的右手,终于无力地、重重地垂落下来,砸在冰冷的瓦砾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他佝偻着背,身体像被瞬间抽去了所有的骨头,剧烈地颤抖着,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那宽阔的、伤痕累累的肩膀,在死寂的废墟上,无法抑制地、剧烈地耸动着。无声的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和尘土,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刷而下,砸落在身下冰冷的废墟上,洇开一片片深色的、绝望的印记。

悲恸,如同有形有质的、冰冷沉重的铅块,瞬间笼罩了这片小小的空间,将三个伤痕累累的男人死死压垮。空气凝固了,时间停滞了,只有苏晓光那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还在证明着,这场绝望的守护,并非全无意义。但这份微弱的生机,在此刻巨大的死亡阴影下,显得如此渺小,如此残酷。大姐用生命换来的希望,此刻却像一把最锋利的刀,更深地剜割着他们破碎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