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无面人发出不甘的嘶吼,“你们不能带走他!他是天庭钦定的罪人!”
摆渡人的动作顿了顿。
“天庭?”
斗笠下传来的嗓音,带上了一丝显而易见的嘲弄。
“它若公道,自然是三界至尊。”
“它若不公……”
“自有人,去问个公道。”
话音落下,乌篷船彻底消失在虚空之中,只留下一脸铁青的无面人,和满目疮痍的乌怀城废墟。
……
船行于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这里没有上下四方,没有日月星辰,时间和空间都失去了意义。
清玄感到自己虚弱的神魂,正被一种阴冷而平和的力量滋养着,渐渐恢复了清明。
他挣扎着坐起,看向船头那个沉默如山岳的背影。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摆渡人没有回头。
“我只渡魂,不救命。”
“你们阳寿未尽,本不该上我的船。只是你们心中的‘不平之气’,浓郁到连幽冥都为之震动。”
清玄默然。
他扶起身边依旧昏迷的赤阳,将自己仅存的真气渡入对方体内,却如泥牛入海,没有半点回应。
赤阳的神魂,伤得太重了。
“前辈,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去……幽冥地府吗?”
“不。”
摆渡人终于开口,“去一个能让你讲道理的地方。”
他缓缓道:“天道不公,可问天。”
“在凡间与天界的交汇处,有一座须弥山。山巅之上,立着一面‘天谏鼓’。”
“此鼓,乃太古人族先贤以血脉精魄所铸,与天道气运相连。”
“凡人若能敲响此鼓,鼓声上达天听。无论何事,天庭都必须在凌霄宝殿召开朝会,三界仙神共鉴,给你一个当面对质的机会。”
清玄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
天谏鼓!
以凡人之躯,状告天庭!
这……这就是他要找的路!
“请前辈指路!”清玄激动得就要下拜。
“别急。”
摆渡人打断了他。
“天谏鼓,不是谁都能敲的。敲鼓,需要祭品。”
“它会取走敲鼓者,心中最珍视之物。”
摆渡人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可能是你的十年阳寿,百年道行。”
“可能是你最刻骨铭心的一段记忆。”
“也可能是……”
他转过半个身子,斗笠的阴影下,仿佛有两道深不见底的漩涡,落在了清玄身上。
“你的阳寿或者道。”
轰!
清玄的脑海,一片空白。
我的……道或阳寿?
他一生所信奉的,他行事的准则,他坚守至今的一切——善恶有报,公道在心。
这就是他的道!
若是连这个都被夺走,那他还是他吗?
那样的公道,即便讨回来,又有什么意义?
他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赤阳。
赤阳的脸上,还残留着被天道法旨审判时的悲愤与不甘,即便在昏迷中,身体也因神魂的剧痛而微微抽搐。
望江城外,那个背着药箱,笨拙地为自己包扎伤口的年轻剑客。
县衙大牢里,那个浑身是血,却笑着说“能认识你,不亏”的傻子。
乌怀城废墟上,那个宁可以凡人之躯对抗天道,也不愿独自逃生的兄弟。
一幕一幕,在清玄眼前飞速闪过。
他心中那刚刚升起的迷茫与寒意,渐渐被一种滚烫到灼人的情绪所取代。
清玄的眼神,从迷茫,到挣扎,最终化为一片前所未有的澄澈与坚定。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破烂的衣衫,对着船头那个神秘的背影,郑重其事地,深深一拜。
“请前辈,指路。”
玉虚宫前,众仙神看得心神摇曳。
哪吒看得热血沸腾,一拍大腿:“好小子!有种!这是要去天庭告御状了!够劲儿!”
他身旁的姜子牙,却是眉头深锁,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
“天谏鼓一响,石破天惊。可那鼓声之后,他要面对的,将是整个天庭的威严啊。”
“此去,九死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