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内,赤阳身上的杀气几乎要撕裂空气。
“我去杀了他。”
斩杀此等贪官,于他而言,与踩死一只蚂蚁无异。
清玄端起自己的茶杯。
他吹了吹水汽,动作不疾不徐。
“然后呢?”
他问。
赤阳动作一顿。
“什么然后?”
“杀了赵德贤,朝廷会派来一个李德贤,王德贤。”
清玄放下茶杯,一双清澈的眼眸倒映出赤阳压抑着怒火的脸。
“杀一人,是泄愤。”
“但这座城的病,根在人心里。”
赤阳的剑眉拧成一团。
他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他的道,就是手中之剑,斩尽世间不平。
“那你说怎么办?”
“要让他身败名裂。”
“要让他被自己所依仗的‘王法’,钉在耻辱柱上。”
“要让全城百姓亲眼看到,恶有恶报,不是一句空话。”
“要让这死城里的绝望,变成可以燎原的希望。”
四个“要”,字字如钟,敲在赤阳的心头。
他看着眼前这个温润的青年,忽然懂了。
清玄要救的,不是一个人的命,是一整座城池死去的人心。
赤阳体内翻涌的杀意,缓缓沉寂。
他吐出一口气,那股刺破苍穹的锐气被强行压下,化作更深沉的坚凝。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
“我听你的,怎么做?”
清玄的唇角,终于漾开一抹笑意,那笑意里,藏着一丝算计人心的狡黠。
“道兄,得委屈你了。”
“做什么?”
“扮一个来自京城的豪商。”
清玄的目光闪动着布局者的光。
“一个……人傻,钱多,还蠢得无可救药的肥羊。”
赤阳的脸,当场就黑了。
让他这个志在逆天的求道者,去扮演一个粗鄙的凡俗傻子?
那几乎刻入神魂的羞耻感,比当初差点投胎成猪时,还要强烈百倍!
他想拒绝。
可他看见了清玄的眼睛。
那里面没有戏谑,只有全然的信任。
赤阳的脑海中,响起了那句温柔的谎言——“那猪圈……是假的。”
更响起了那句撼动神魂的血誓——“神要审你,我便诛神!”
最终,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带着同归于尽般的决然。
“……干了!”
轮回镜中,画面一转。
赤阳的“表演”,拉开帷幕。
他换上了一身金线滚边的俗气锦袍,上面用最粗暴的针法绣满了铜钱,腰间挂满叮当作响的玉佩,走起路来,像个移动的杂货铺。
一个写满了“快来宰我”的活靶子。
他身后跟着两个用碎银子雇来的小厮,大摇大摆地走在死气沉沉的街上,与周围麻木的人群格格不入。
“这城里,最好的酒楼是哪家?”
赤阳粗着嗓子,模仿着京城纨绔的腔调。
一个小厮壮着胆子小声回答:“回爷,望江楼最好,可……可早就被赵大人盘剥得关门了。”
“关了?”
赤阳眉头一横,粗暴地摸出一锭法术变成的十两的银元宝,看也不看就砸进小厮怀里。
“去!把老板给小爷找来!这楼,小爷我买了!”
一句话,在死寂的长街炸开。
整个望江城,都因这个“京城来的大傻子”,瞬间活了过来。
他花钱如流水,买宅子,买丫鬟,买所有能买的东西。
一箱又一箱的白银从客栈里抬出,在那昏暗的城中,晃出刺目而罪恶的光,也晃出了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