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崖下。
申公豹的脸皮剧烈抽动了一下，眼底深处那抹阴霾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杀机。
但他毕竟是申公豹。
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杀意，重新堆起温和的笑容，只是这笑容，怎么看都无比僵硬。
“呵呵，小友，你多虑了。”
他强行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和蔼可亲，循循善诱。
“此乃仙家灵种，内蕴天地灵气。
山石得之，只会如获甘霖，灵性更增，又怎会‘肚子疼’呢？”
他刻意加重了“灵性更增”四个字。
“你将它种下，它会汲取日月精华，反哺山崖。
届时，这崖壁之上，便会开满真正的琼花玉树，那才是真正的神仙景致，远胜你这般擦拭啊。”
申公豹的话语里，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仿佛一幅美轮美奂的画卷，正在阿拙面前缓缓展开。
阿拙歪着头，看着申公豹。
他那简单的脑子里，似乎正在很努力地思考着“琼花玉树”是什么。
他好像……被说动了。
所有人的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申公豹的眼底，再次浮现出胜券在握的得意。
傻子，终究是傻子。
换个说法，依旧能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然而。
阿拙思考了半天，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他往后退了一小步，离那包漂亮的“花种”远了一些。
他看着申公豹，用一种无比认真的口吻，说出了一句他母亲在世时，教过他千百遍的话。
“我娘说，不认识的人给的糖，不能吃。”
说完，他又看了一眼申公豹手中那闪烁着诱人光芒的“噬灵妖种”，脸上露出一丝孩童般的畏惧与耿直。
“老爷爷。”
“你的‘糖’，太漂亮了。”
“我不敢吃。”
……
我不敢吃。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用最天真的话语，拒绝了最恶毒的阴谋。
用最朴素的道理，击碎了最复杂的算计。
“轰！”
这一次，不是天雷。
是申公豹脑海里，理智崩断的声音。
他脸上那张伪善的面具，再也无法维持。
那张慈眉善目的脸，第一次变得扭曲而难看。
他感觉自己用尽全身力气，打出了一记自以为绝杀的重拳，结果却狠狠地砸在了一团虚不受力的棉花上。
满腹的毒计，满腔的怨毒，在这一刻，竟是无处宣泄！
被一个傻子……
他申公豹，竟被一个三界闻名的傻子，用一句“不吃陌生人的糖”，给彻底降军了！
那股憋屈、那股羞辱、那股无能狂怒，让他隐藏在袖袍中的拳头，瞬间捏得死紧，骨节根根发白，几乎要将自己的指骨捏碎！
玉虚宫前，先是寂静，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哄笑。
“哈哈哈哈！漂亮！干得漂亮！”
“这脸打的，比俺老孙的金箍棒砸下去还响！”
“天道好轮回，豹子精也有今天！”
众仙神看着轮回镜中申公豹那张由青转紫，由紫转黑的脸，只觉得万年来的恶气，都出了大半。
唯有孙悟空，笑过之后，却挠了挠毛脸，满是不解。
他扭头，看向一旁的杨戬。
“欸？二郎神，你说奇不奇怪。”
“这傻小子，怎么突然之间，就变聪明了？”
“他不是变聪明了。”
“是申公豹那套‘利弊权衡、人心诡诈’的算计，在一个没有‘利弊’和‘诡诈’之心的人面前，根本无处着力。”
“这便是……赤子之心，万法不侵。”
姜子牙看着镜中气急败坏的师弟，对哪吒和悟空解释道：
“你们不懂。”
“申师弟的道，在于‘说’，说动道友，说动利益，说动人心之恶。”
“可阿拙……他活在‘信’里，信他娘的话，信石头会疼。”
“当‘说’遇到了‘信’，便如清风过岗，不着痕迹。”
“申师弟，是输给了他自己最看不起的东西。”